PAR 表演藝術雜誌

今年的台灣很爵士。從四月開始；有李敬子（Keiko Lee）、渡邊貞夫（Sadao Watanabe）來華，六月還有寇特尼．派恩（Courtney Pine）、木住野佳子（Yoshiko Kishino），七月則有査理．海登（Charlie Haden），其中以日本爵士藝人佔了多數。其中，剛結束的日本樂手李敬子及渡邊貞夫，讓本地樂迷感受到兩款不同的爵士風情。

亮麗與低調

先說這兩場爵士音樂會的視覺感受，李敬子一出場高佻纖細的身材遠比想像中更突顯鮮明，一襲改良式旗袍也令人眼睛爲之一亮。她的舞台架勢有股落落大方的端莊，不僅壓得住場面同時吸引全場焦點。而滿頭華髮的渡邊貞夫則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出場，身高在其他團員中一點都不突出（他的黑人鼓手超高），若不是鮮明的服飾與燦爛的笑容，還眞有點不起眼。李敬子的外型如同她的嗓音般富有磁性，舉手投足充滿巨星的架勢；而渡邊貞夫則以平易低調、略帶羞澀保守的肢體語言引導樂團。舉例來說，當李敬子「作球」給團員solo（獨奏）時，她依然會待在舞台中央與團員互動著。但是，渡邊貞夫則會讓出舞台，甚至走到沒有燈光的邊台靜靜欣賞，讓團員盡情表現；要不然他就拿小型敲擊樂器當伴奏，豐富節奏的律動。因此兩人兩種不同的舞台肢體語言，也就呈現不同的音樂風貌，李敬子的場子略帶流行演唱會的氣氛，希望聽衆投注更多的熱情；而渡邊貞夫則更強調音樂的和諧默契，一派溫文儒雅的風範。

同時擄獲流行與爵士樂迷

音樂表現上，被稱爲日本首席爵士女伶的李敬子，歌聲乍聽之下很難與她東方且高佻的形象聯想在一起，她的聲音不僅厚實更充滿磁性，現場動態表現之大遠勝錄音中。也唯有聽了現場才眞正能夠體會其歌藝曾被形容爲「包容著妮娜．西蒙（Nina Simone）高難度技巧表現，及蘇珊．麥考克（Susanna McCorckle）輕柔揮灑濃情特質的眞正意義。

與唱片比較起來，李敬子在If It's Love、Nobody Knows The Trouble I've Seen、Rainy Day And Mondays、Human Nature等歌曲的表現雖然未必比較精緻，但卻表現更大的自由度，同時說明她以爵士語法詮釋流行經典，同時擄獲流行、爵士兩種樂迷的過人之處；而Overjoyed、Afro Blue在節奏組伴奏與即興上比唱片更豐富生動，是當晚最値回票價的演出。而What A Wonderful World則提醒聽衆，李敬子初出道時在Nagoya俱樂部的鋼琴家身分，她的自彈自唱令人印象深刻。另外，由於該場演唱並未使用自備的Pa（Perforance Audio）系統，而採用國父紀念館現成的擴音器，在音質上顯得略帶剛硬，多少折損了李敬子的磁性嗓音。

穩健含蓄、如沐春風

而渡邊貞夫的演出，則有五項令人難忘的特點。首先是渡邊貞夫穩健含蓄的台風，讓他與團員間的關係呈現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而團員的台風以及彼此默契也彷彿被感化般，同渡邊先生一般。其次是渡邊貞夫令人難忘的薩克斯風音色，只見他輕鬆吹來盡是既甜美又漂亮的音符，搭配上超技的吹奏更是「獨步樂林」。尤其，最後安可曲一小段不透過麥克風的獨奏，更是驗證了「此曲只應天上有」的說法。第三，每首曲子尤其是快曲，都有著華麗且紋理豐富的編曲，無論是節奏的轉換或是樂念的變化都是玲瓏有緻、織度十足。

第四，堅強的樂手實力、尤其是節奏組。除了鋼琴手、貝斯手、吉他手三人都具備絕佳的solo能力外，兩位黑人所構成的節奏團隊（爵士鼓、敲擊樂器）就像這個樂團的兩顆渦輪引擎，不僅掌握前進的能量更巧妙地變換節奏使音樂活生靈動，讓渡邊貞夫能夠無後顧之憂地盡情揮灑。最後則是六個人絕佳的默契，您可以看到渡邊貞夫在音樂情緒轉彎時的「暗示」眼神與手勢，也可以看到團員間彼此間傳遞訊息的眼神流轉，以及聆聽他人和聲、節奏變化時的善意回應。

熱鬧溫情「雙高峰」

另外，在整場音樂會的進行中，渡邊貞夫也特別設計了「雙高峰」的情緒高潮，第一次是在上半場要結束的第七首曲子上，手長脚長、表情十足的黑人鼓手Thomas Water Campbell露了一手solo，熟練的技術不僅看得你目瞪口呆折服不已，俏皮逗趣的表情動作更是搏得滿堂喝采，再搭配上燈光的變化讓全場氣氛爲之沸騰。而第二次情緒高潮，同樣是在下半場結束前、同樣是由節奏組帶動，另一位黑人敲擊樂手Steven Thornton帶著他的鼓到舞台中間，帶動全場一鼓掌打拍子，渡邊貞夫還俏皮地跑到他的位置上擔任鼓手，又是兼具趣味與張力的呈現。曲畢，全場觀衆瘋狂地報以熱烈掌聲，全團也馬上趁著炙熱的氣氛來上一首「團結就是力量」大合唱！而謝幕之後，最後的安可曲則是只有渡邊貞夫以及鋼琴手Akira Onozuka的深情對話，沉靜浪漫的結束不僅顯得特別，更是餘音繞樑，讓人意猶未盡。

而在相關支援方面，渡邊貞夫的演出團隊顯然有更完備的幕後工作組，因爲演出從頭到尾舞台兩翼黑暗處，都各有一位黑衣撿場隨時待命協助處理問題（如譜架、訊號線等）。另外，渡邊貞夫演出專屬現場音控，也隨時調整演出時各樂器的麥克風音量、各演出者鑑聽喇叭的音量，保持現場最佳的音域平衡。從這些小地方也再次說明：「完美的演出，除了不斷的排練外，更要妥善的規畫。」渡邊貞夫給當晚國家音樂廳爆滿的聽衆，一個美好的音樂會經驗。

兩場頂尖的爵士演出，聽完李敬子的演唱會，她傑出的表現會令你認同她一九九七年Swing Journal雜誌「年度最佳新進藝人」及一九九七、九八年「日本最佳爵士女藝人」第一名的頭銜。而聽完渡邊貞夫的演奏會，除了讚嘆他寶刀未老的演奏功力外，心情則是被感動與過癮撐得漲滿豐盈。

文字｜賴偉峰  媒體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