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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比不上國外大劇院的華麗製作,但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精緻設計。(林敬原 攝)
音樂 演出評論/音樂

短暫盛開的茶花

歌劇《茶花女》演出後記

在整場演出中,樂團各個聲部的銜接、搭配,堪稱在我們國內演出過的現場歌劇中,最完美精緻的一次,値得國內歌劇製作及演出單位參考效法。

在整場演出中,樂團各個聲部的銜接、搭配,堪稱在我們國內演出過的現場歌劇中,最完美精緻的一次,値得國內歌劇製作及演出單位參考效法。

斯洛伐尼亞國家歌劇院《茶花女》

10月17日

台北國家劇院

對國人來說,威爾第的《茶花女》已經不是太稀奇的劇碼(就像近年來經常出現的普契尼《杜蘭多公主》一樣),但每一回的演出,總是讓人多一份期待與新鮮感,畢竟對本地歌劇迷來說,能夠親臨現場觀賞新的製作、欣賞到令人銷魂的演唱,都是難忘的寶貴經驗。

這回遠從中歐請到「斯洛伐尼亞國家歌劇院」登上台北國家劇院的舞台,從樂團奏出第一個音符、到幕啓的那一刹那,舞台上不再有「很東方的臉孔」演出「很西方的故事」,恍惚間竟有置身於歐洲劇院的錯覺,就像十多年前,國家劇院開幕「紐約市立歌劇院」來台演出《茶花女》時,也曾有過這種「時空錯置」的感覺。相較兩次「外國兵團」的製作,卻是各有一番風味;紐約的《茶花女》,像是美國好萊塢式的愛情肥皂劇,而此次斯洛伐尼亞的呈現,則像是爲現場觀衆「演唱」一部溫馨感傷的經典小說。

擔綱的女高音Olga Sober是一位氣度雍容的Violetta,從一開始逢場作戲的交際花、到後來爲愛犧牲的堅貞女性,都有細膩的詮釋。在第一幕終曲的詠歎調〈及時行樂!〉裡,唱到興之所致,只見她把手中高脚酒杯往身後一扔,好一個率直隨性;第二幕裡與愛人的父親Germont的二重唱,看得出這位出身紅塵的煙花女子,依然有不容侵犯的凜然尊嚴,但爲了摯愛,卻又甘願自我犧牲;最讓人不捨的是第三幕開始的讀信場景,一字一句讓現場觀衆彷彿心頭都跟著她在滴血,不只台上演得動人,就連台下觀衆都能感染到那股感傷氣氛。Sober的歌聲像珠玉般地明亮圓潤,但就戲劇張力而言,似乎還少了些什麼;以終幕「Violetta迴光反照、黯然殞逝」一景爲例,和去年底國內自製演出的擔綱女高音盧瓊蓉比較起來,個人尤愛後者的處理手法,那是一種對過去的淒美眷戀、以及對命運的無奈抗議,Sober唱得雖令人同情,但在精神深度就是少了一份震撼的力量。

聲音有戲,身體不見得有戲

搭檔演出Alfredo的男高音Miro Solman,在國際間演出經驗豐富,光看其演唱資歷,觀衆大抵可以放心,不過當日演出效果卻有所折扣。第一幕一出場與Violetta的寒暄,聽起來嗓子還沒Warm up(暖嗓)妥當;在二重唱〈在那幸福的一天〉Un di felice, eterea裡,似乎有些吃力地追著Sober高音盤旋的花腔樂句;直到第二幕進場曲〈離開了她,就失去了歡樂〉Lunge da lei per me non v'ha diletto!才眞正展現出首席男高音的實力,不過可惜的是之後一大段「跑馬歌」:〈我的自責,我的恥辱!〉O mio romorso, O infamia!卻硬生生地捨棄未唱,實在令人扼腕。這在威爾第的老家義大利,想來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偷工減料」(去年底國內製作演出時,也「習慣性地」省掉這段重要的歌曲,不知男高音們是否怯於挑戰眞正能夠考驗出實力的段落?)。在其餘場景裡,Miro Solman總算發揮了觀衆期待的演唱水準,有承自其師貝爾貢濟(Carlo Bergonzi)的正統美聲和戲劇風格。不過,「聆」賞Miro Solman的演唱,其實要比「觀」賞他的演出來得舒服;一般的歌劇演員在舞台上大多有「戲」胞不足的問題,就連今天當紅的歌劇名家也不免會遇到「聲音有戲,不見得身體有戲」的窘境。

至於另一要角──飾演Ger-mont的男中音Valentin Encev,他的音色深沈厚重,雖然不是細膩之類,可是情感方面的刻畫,卻是極爲深入;不過可惜的是,Encev當天演出的效果卻不甚穩定,剛上場時,似乎也有暖嗓不足的問題,甚至偶有出現歌聲「破裂」的時候,直到第三幕終曲斥責Alfredo當衆羞辱Violetta的場景時,才發揮出眞正的實力;不過,就場景氣氛的帶動來說,Encev則是三位主角中最佳的一位。第二幕中,當Ger-mont要求Violetta離開Alfredo時,舞台上僅兩位演唱者,在將近二十分鐘的場景裡,兩位主角緊密銜接,毫無冷場,但這可就爲難台下的觀衆了:到底該爲被迫離開愛人的Violetta掬一把同情之淚?還是該爲爲了維護家庭聲譽、而苦口婆心的老爸爸Germont同聲感歎?

至於其餘配角,則以飾演賈斯頓子爵的日籍男高音Moto Ciyoza-ky、及Violetta恩客陶弗爾男爵的Jaki Jurgec最爲搶眼,水準不在主角之下。指揮Stane Jurgec則爲歌者留下了充裕的演唱空間,也讓歌者和樂團之間的搭配趨於完美。Stane Jurgec是個細心的指揮,從第一幕前奏曲開始,弦樂部在他的掌控下,即奏出縝密纖細、令人心醉的旋律,即使在歌者演唱過程中簡單的過門樂句,Stane Jurgec都不輕易放過。在整場演出中,樂團各個聲部的銜接、搭配,堪稱在我們國內演出過的現場歌劇中,最完美精緻的一次,値得國內歌劇製作及演出單位參考效法。

期待下次茶花盛開的季節

在舞台設計方面,雖然比不上國外大劇院的華麗製作,但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精緻設計,尤其第三幕賭博場景的氣勢,直逼寫實主義導演Franco Zeffirelli的豪華風格;唯獨第二幕鄕間別墅的搭景,不知是換場時間(二十分鐘)不夠,還是先前「佈景不及抵台」的風波,與其他各幕相較之下,就顯得寒傖許多,至少不像個「巴黎上流社會交際花」該有的品味。

從十幾年前「台北市音樂舞蹈季」(後改爲「台北市藝術季」)首次搬演《茶花女》以來,此劇幾乎已成了國內觀衆最熟悉的劇碼之一,但讓人納悶的是:每次的演出,總是「東砍西砍」,可能是少了 一段重要的歌曲,要不就是「忘記」反覆的樂段,其間的差別,只在於砍多砍少罷了。好不容易期待「茶花」盛開的時節,卻又是開得這麼地「短暫」。下次是否能見到一朶完整綻放的「茶花」呢?我們衷心期待。

 

文字|邢子青  台北愛樂電台節目製作及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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