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國際知名、也曾來台數次演奏的小提琴家吉爾．夏漢（Gil Shahan）之妹──美籍女鋼琴家歐莉．夏漢（Orli Shahan）首次來台與國家音樂廳交響團合作膾炙人口的葛利格a小調鋼琴協奏曲。這對兄妹當年同時獲得獎學金負笈美國茱莉亞音樂院就讀，由於表現優異，近年來逐漸在國際樂壇嶄露頭角。

化競爭為融合

在定音鼓奏出猶如沉寂許久、驚動破曉的雷聲後，鋼琴緊接著一連串強而有力、色彩亮麗的序奏，大膽、成功地揭開序曲，吸引聽衆屛息聆聽。第一樂章歐莉以輕快的速度，展現充滿活力的氣息。生動活潑的主題旋律分別由鋼琴與樂團輪奏，在每一次鋼琴引領時均很清楚地表達樂句線條及其音樂性格，之後樂團的銜接，充分顯露了歐莉具有「領導」的舞台魅力，將「協奏」本質的對抗、競爭性柔和地轉化爲「室內樂合奏」的對話、融合以達成音樂內涵之合一性。但是以合奏的觀點來說，鋼琴家本身音量並不算宏大，因此諸多段落若非側耳傾聽，便只見影動而傳不出其聲。在裝飾奏樂段裡鋼琴家盡興地發揮了其技術層面快速、絢麗之駕馭能力，確實懾服聽衆視覺上的快感。但樂句處理方面，有時也許因觸鍵是以高處直入鍵底的方式，造成樂句之間連接性不足，曲式結構被連續的重音和急促音群取代。

整體來說，第一樂章時，鋼琴家與樂團之間的配合十分穩健，音樂的流動性非常自然順暢，鋼琴家表現了獨奏者主導樂思及即時與樂團製造默契的能力。第二樂章是一段深情款款而綿長的慢板，充滿北國遼闊人稀、略含憂鬱的民族特質。經過第一樂章歐莉積極盡心與樂團建立的默契與共識後，此樂章前段序奏部分由樂團柔美和諧、高度凝聚力之演奏，將音樂內涵提昇進入更深層的表現，同時也爲鋼琴家醞釀悠美誠摯的氣氛，令人期待一段淋漓盡致、感人肺腑的樂曲。之後鋼琴部分猶如即興般的句型揭示曲子之發展，歐莉非常謹愼地控制音色；晶瑩剔透、圓潤平滑，也許是過分專注於聲音的琢磨而忘卻了樂句的自由與彈性變化（rubato）的可能性，以至於時間與空間的交換過於平衡。中段當鋼琴以八度和弦雙手齊奏主題時，受限於前臂使用較多的觸鍵方式，使得和弦稍顯粗重，句子延伸感不夠。作曲家安排如此演奏方式應該是想突顯旋律之深度，一種自心底萌生、呼求吶喊的內心表白，一種看淡世俗、出汙泥而不染的執著，在歐莉的詮釋下，一切是如此美好、豁達，也是眞情流露，卻缺乏成熟的韻味。全首第二樂章柔情與剛強的段落有非常鮮明之對比，整體音樂風格偏向洋溢著幸福、純眞，若能增添幾分感傷愁情之美，想必會格外動人。

男性剛毅的八度

欣賞這場音樂會猶如倒吃甘蔗，愈吃愈甜。生動活潑、精采多變的第三樂章成了全曲的高潮，引人入勝。這是一首曲段對比鮮明、音樂素材豐富的輪旋曲，主題是以跳躍式節奏爲主、深受喜愛的挪威舞蹈。歐莉無拘無束地傳達了清楚、調皮、歡樂的舞蹈節奏，以及光彩奪目的精湛技巧，所有較困難之樂段此時在她手中顯得輕鬆自在，與樂團之間的配搭更是相輔相成，音樂織度十分緊密，之後的間奏部分是唯一抒情段落，歐莉流暢地結合樂句，同時宣洩出內在的纖細感情。最後的尾段似乎是統合了之前各個主題、曲式、風格等不同的音樂素材，加上她那內心勇往直前、不畏懼、持守不疲的動力與充滿較男性化剛毅的演奏，將第三樂章一氣呵成地彈完，響亮有力的八度音在樂團一片如排山倒海、氣勢磅礡當中結束，令人印象深刻。

文字｜古曉梅 莫斯科國立音樂院鋼琴演奏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