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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傳統藝術中心「戲偶一夏」布袋戲匯演的記者會,左起的廖文和、亦宛然和右起的真快樂、小西園等戲班,今年都獲選為文建會扶植演藝團隊。(施如芳 攝)
現象‧現場

拼台兼觀摩,取經求上進

樂觀外台戲匯演的效應

儘管這類外台匯演的舉辦成效獲得不少觀眾的肯定,但匯演之後,這些優秀劇團仍舊回復原有的窘境,問題仍然存在,冀望他們改善演出設備與品質,對已經經營不易的外台大環境來說,明顯是一種奢望。公部門以演出機會和經費介入外台的生態,其理想和盛情可感,雖止於解渴,但具有示範性,而劇團在互相觀摩中取得什麼「經」?似乎更重要。

儘管這類外台匯演的舉辦成效獲得不少觀眾的肯定,但匯演之後,這些優秀劇團仍舊回復原有的窘境,問題仍然存在,冀望他們改善演出設備與品質,對已經經營不易的外台大環境來說,明顯是一種奢望。公部門以演出機會和經費介入外台的生態,其理想和盛情可感,雖止於解渴,但具有示範性,而劇團在互相觀摩中取得什麼「經」?似乎更重要。

這些年,國立傳統藝術中心陸續舉辦了「歌仔鬧戲台、好戲連連來」、「掌中風雷動、十指逞真章」、「百年傳唱歌仔情」、「戲偶一夏」等歌仔戲、布袋戲的外台匯演活動,其對於國內戲曲生態的影響正持續發酵:從九十年迄今,連著三年的文建會扶植團隊名單都可以窺見匯演活動與戲曲類入選者的關聯性,包括秀琴、一心、新櫻鳳、廖文和、真快樂等劇團的雀屏中選,與其匯演中的傑出表現不無直接關係。

保存諸多野味的新文化場

外台戲又稱民戲、神明戲,原是一種民間自發性的演戲活動,這幾次官辦的活動雖然名為「外台戲」匯演,但是軟、硬體(包括舞台、燈光、音響、演出要求等方面)各方面的規劃設計,已明顯超越一般外台戲的規格與習慣。對團隊來說,該活動的官方色彩、遠高於尋常戲金金額的演出費用,加上結合周邊活動所營造出的大型活動氣氛等因素,入選匯演除了代表技高一籌,對戲班的名聲以及在同行的地位有所提升之外,更象徵著可能擁有更多爭取到其他資源的機會,故雖無戲劇競賽之名,但從入選者卯足勁拼場也拼人氣的努力看來,官辦匯演活動現階段所具有的指標性意義,幾乎無異於比賽。

筆者從幾次匯演的觀察發現,這類「外台戲」的表演已明顯表現出「文化場」的精緻面貌。在演出情境的操作上,除了搭設大型美觀的舞台與專業的音響器材外,團隊必須事前繳交劇情大綱、演職員表、曲目以及唱詞,以配合整體文宣作業及字幕製作;再則,為了錄影與音效,團隊至少必須彩排一次,避免正式演出時攝影師與音響人員無法掌握演員的進出場與位置。此種作業模式,顯然已達到文化場的要求標準,目的不外確保現場演出與錄影的品質,讓匯演活動具有一定的水準與質感。

主辦單位言明舉辦外台戲匯演的目的,旨在「改善外台戲的演出品質,重現早年外台戲風靡的盛況」,但物換星移,環境變遷,重現談何容易?倒是在「精緻化」(即「文化場化」)的過渡中,外台戲還能保有幾分獨特的「野味」?原味和加味之間又何如何權衡?主辦單位和劇團應該有更深刻的思考。

外台戲有許多不同面貌和種類的劇目,不論是古冊戲、新編戲還是胡撇仔戲,只要業主接受、觀眾喜歡,它就是一齣「好」戲,便能在外台的環境裡存活。這幾次匯演劇目徵選的條件是以「能凸顯劇團自我藝術特色與創意為主」,並不限制劇目的類型。從實際端出來的戲碼菜單檢視,布袋戲有古冊戲(如《大鬧水晶宮》)、金光戲(如《大俠百草翁》)、劍俠戲(如《鶴驚崑崙》),連被視為另類布袋戲表演的阿忠藝合團也獲青睞;歌仔戲則包括了古冊戲(如《彭公案之慈母淚》)、新編戲(如《罪》)、甚至胡撇仔戲(如《飛賊黑鷹》)也搬上了檯面,顯示匯演在劇目的選定方面,希望傳統與創新並陳,呈現外台戲變化多端的面貌,保留了諸多「野味」讓觀眾品嚐。

從先進到過時的金光傳統

布袋戲匯演明顯保留了非常原味的外台傳統,各劇團無不推出拿手好戲,通常也就是劇團闖蕩江湖、成名天下的招牌戲來應戰。例如亦宛然的《大鬧水晶宮》、小西園的《白蛇傳》、新興閣的《大戰南陽關》、隆興閣的《五爪金鷹》、員林全世界的《南俠翻山虎》、林園國興閣的《玉筆鈴聲一生傳》等,其中的金光布袋戲有一共通的特點,就是劇情曲折離奇,人物角色複雜繁多,甚至可由一個主題發展出一系列的劇目,例如由《五爪金鷹》延伸而來的《五爪金鷹一生傳》、《五爪金鷹之蕩魔記》等等,劇情大多週而復始地出現神秘人物,先覺拼先覺,神秘拼神秘,而所有的懸疑都待「下回分解」,吊足觀眾胃口。

金光布袋戲在一九六○至八○年代曾經風光一時,在全盛時期,金光布袋戲可說是非常先進的表演藝術,不論在佈景、燈光、音響、特效等技術方面都緊跟著時代的脈動,一些代表性劇目更佔台灣布袋戲發展史上重要的一頁。但是當這些幾乎未稍改變的劇目,在二、三十年後的今天仍「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地上演,霎時令人錯愕,以為時光倒流!而台下觀眾的反應,也顯示「傳統」金光布袋戲與現代觀眾的品味已經有一定程度的落差。金光布袋戲如欲找回失去的觀眾,再現風華,必然得針對重複拖拉的打殺劇情、戲肉不足、鬆散的戲劇結構與張力等編劇上的問題,努力改進。

除了編劇,布袋戲班在戲台的設計與搭配上,也顯得非常「保守」。所謂「保守」非指單調、簡陋,而是意謂無法跳脫傳統戲台的觀念及樣式,古典布袋戲所呈現的往往是金碧輝煌、雕刻精緻繁複的彩樓,金光布袋戲則是色彩俗豔、圖案繽紛的佈景,事實上,這樣的戲台由於過於搶眼、複雜,演出時再加上戲偶本身的造型與色彩,前後兩相「輝映」之下,反而容易形成視覺上的干擾,觀眾不僅無法欣賞戲台之精美,要細看戲偶的身段動作也倍覺吃力。在匯演中,筆者看到亦宛然的《白蛇傳》,以簡潔大塊的黑幕為底,依場景變化繪製不同的景片為佈景,圖案雖然不見得非常精美,但是就形式與美學觀點而言,已經跳脫布袋戲傳統一味偏愛的喜氣、富貴、熱鬧,而能實際就戲劇效果製作更為合適的舞台樣式,也算是勇於拋開傳統的包袱了。

實習文化場的規模與架勢

對於一向少有劇本,強調做「活戲」的外台歌仔戲班來說,欲參加以文化場模式操作的匯演,劇目必須做某種程度的定型,至少在大綱、場次、曲目及唱詞等需先完成定稿,呈現出劇本的初步型態,技術方面的要求,也使外台歌仔戲班不得不調整原來即興的表演方式。但是,精緻化的走向並不意味完全剝奪原來活潑生動的臨場表演能力,例如在新櫻鳳歌劇團的《彭公案之慈母淚》飾演彭母的資深演員月春鶯,便以個人丰采突出的「脫稿」演出,因為演技感人逼真,當下贏得了觀眾如雷的掌聲。這似乎表示了在這樣大型經過「格式化」的演出中,還是容許某種彈性,可以保留迷人的外台戲風味。

對於大部分尚未進入文化場的團隊來說,這是學習的機會,過程中當然不免有許多問題,例如小蜜蜂(小型麥克風)忘了開或關、戲服不合劇情或不連場、演員注意力不集中甚至偷瞄台下觀眾、道具隨便簡陋、戴手錶上場等等,這些外台戲班習以為常的小細節往往被忽略,而影響了演出的品質。然整體來說,因為舞台設備與音響器材的改進與團隊的用心投入,大型匯演的演出水準已經頗具正式文化場的規模與架勢。

盼以表演專業重獲掌聲

這些活躍於廟會外台的劇團確有值得稱讚的舞台環境適應力,當然,這表示了它們在「市場」競爭中不斷鍛鍊的存活能量。但儘管這類外台匯演的舉辦成效獲得不少觀眾的肯定,但匯演之後,這些優秀劇團仍舊回復原有的窘境,問題仍然存在,冀望他們改善演出設備與品質,對已經經營不易的外台大環境來說,明顯是一種奢望。公部門以演出機會和經費介入外台的生態,其理想和盛情可感,雖止於解渴,但具有示範性,而劇團在互相觀摩中取得什麼「經」?似乎更重要。

野味(或原味)與精緻的選擇,沒有絕對的優劣之分,純受環境因素影響。匯演的舉辦試圖找尋野台精緻化的可能性,畢竟唯有「好」的演出,才能再度吸引觀眾,真正實踐「重現早年外台戲風靡的盛況」。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在新的一年將興辦「劇團整體提昇計畫」,提供有系統的企畫、行銷、舞台、燈光、音響等行政與劇場專業的課程給一般外台劇團,此舉應是繼匯演之後,更令人期待的做法。長久以來,布袋戲和歌仔戲不都是自立奮發,靠市場機制活躍於自己的舞台?爾後能不能再度接受觀眾的掌聲,除了政府的輔助外,同時也端視團隊願意投入多少心力在表演專業之上了!

 

文字|游庭婷 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傳統藝術研究所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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