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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特別企畫 Feature 喔,戀人啊!╱唐‧喬望尼

劈腿一族的情愛人生

未曾真正嚐過愛情滋味的唐‧喬望尼

唐‧喬望尼這樣的男人,愛的不是女人,愛的是征服感。像一匹並不飢餓的狼,只喜歡咬斷頸動脈的淋漓快感,其實並不想進一步啃肉吸髓。就像肥胖的人未必真需要食物,唐‧喬望尼胡亂吃甜食,他從沒真正吃過純巧克力;在愛情裡流浪的人,從來不曾嘗過真正的愛情滋味。

唐‧喬望尼這樣的男人,愛的不是女人,愛的是征服感。像一匹並不飢餓的狼,只喜歡咬斷頸動脈的淋漓快感,其實並不想進一步啃肉吸髓。就像肥胖的人未必真需要食物,唐‧喬望尼胡亂吃甜食,他從沒真正吃過純巧克力;在愛情裡流浪的人,從來不曾嘗過真正的愛情滋味。

什麼叫做「原型」呢,簡單說就是以死亡為復活做準備的人。能登上這個榜單的,要像伊底帕斯、唐吉訶德、浮士德、哈姆雷特、米蒂亞、雪哈拉莎德、辛德蕾拉。這些西方人名就像中國的四字成語,化繁為簡透露一則則遙遠的傳奇。

唐‧喬望尼當然列身其中,他在莫札特的歌劇死去,在理查‧史特勞斯的音詩復活,在拜倫的長句死去,在強尼‧戴普與馬龍‧白蘭度的映像復活。一個不小心,這個風流鬼就會在你的辦公室、教會或班級借屍還魂。說不定此刻你已在舊瓶新酒的劇碼,軋上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角色。

來自西班牙的兄妹劈腿族
據說最早創造出唐璜這個角色,是早莫札特歌劇首演一百八十四年,一個叫Tirso de Molina的西班牙僧侶。我很好奇一個靈修的人,怎會動念撰寫這樣的劇本。也許他像曾經反串過《茶花女》的弘一大師李淑同,年輕時也在脂粉堆荒唐廝混過。
連給小孩看的木偶劇,都有唐‧喬望尼改編劇,難道它是老少咸宜的普遍級?「唐璜原型」必須有兩個萬變不離的元素,其一當然是拈花惹草的浪蕩子,其二是石像客最後帶來的懲罰。後者尤其是逃過基督教義,能登堂入室中產階級家庭的要件。

由於同樣出身西班牙,唐‧喬望尼和卡門這對「難兄難妹」,經常會被拿來類比。他們都是典型「劈腿一族」成員,不把專一的愛情當回事。既然號稱原型,我們一定可以從兩個人相似的生命氣質,整理出某些遺傳密碼,幫助曾在愛情戰場受傷的朋友,像產前檢查般乾脆提早墮掉一段孽緣。

卡門,原是一頭「厭男」的狼
第一次聽到唐‧喬望尼可能是個「厭女者」,簡直就如揭發他可能是個男同性戀者。這不也像對一個大胖子說,你其實不喜歡吃巧克力,同樣不可思議。但繞個彎從唐‧喬望尼的遠房表妹卡門身上,我倒有點相信卡門是個厭男者。從卡門那首咬著玫瑰花枝的哈巴奈拉舞曲,愛情是一隻無法馴服的小鳥,我比較相信她是厭男者。
據說吉普賽人也像印度的種性制度,有很嚴重的男尊女卑意識。相對於看家的狗,卡門是一匹狼,是一匹生錯性別的吉普賽狼。大家忘了霍賽從軍前也是壞胚子,他因為殺人畏罪潛逃才投身軍旅,後來又因為卡門而流落賊窟。至於鬥牛士那嗜血的體質,更是狼的一種明喻。
卡門領悟愛情的空虛無法掌握,她愛的不是能夠長相廝守顧家男人,她追求狼一般的伙伴。但荒野之狼根本不是群居動物,卡門與男人的關係注定像刺蝟,分開嫌冷,相聚嫌熱。看起來還真像是花粉熱、異位性皮膚炎,與生俱來而值得同情的過敏體質。

唐‧喬望尼,是個「厭女」的征服狂
唐‧喬望尼根本不愛安娜、艾薇拉、崔琳娜,她們只像濕紙巾,上面噴有好聞的香味,用來擦汗擦手還不壞。照雷波列羅唱的〈目錄歌〉,唐‧喬望尼至少已用過兩千條髒了就丟的濕手巾。這樣的男人,愛的不是女人,愛的是征服感。像一匹並不飢餓的狼,只喜歡咬斷頸動脈的淋漓快感,其實並不想進一步啃肉吸髓。
所以,相信我吧,唐‧喬望尼可能是個厭女者。就像肥胖的人未必真需要食物,食物總是焦慮的代替品,因此才有暴飲暴食下場。唐‧喬望尼胡亂吃甜食,他從沒真正吃過純巧克力。真正能讓人銷魂的頂級純巧克力,其實一點也不甜。可惡的唐‧喬望尼忽然又不可惡了,變得楚楚可憐,似乎遭受永恆魔咒。在愛情裡流浪的人,從來不曾嘗過真正的愛情滋味。

運動瘦身,還是談場終極戀愛?
因此,我一點也不喜歡石像客的煉獄,教訓味太濃又不合時宜的恫嚇。那只是不懂精神醫學的布爾喬亞基督徒,愛滋恐懼的有形投射。如果我身邊出現唐‧喬望尼的子子孫孫,要嘛,就鼓勵他去健身房消耗精力,體會運動也能產生腦內啡欲仙欲死的快感。不然,就勸他找個卡門大談一場,互相毀滅或翻然悔悟,二選一的終極戀愛。

 

文字|莊裕安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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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在搖頭店碰到老唐

以聳動創新飲譽劇壇的彼得‧謝勒曾有個《唐喬望尼》的版本,把整個十七世紀西班牙騎士長、貴族、農夫階級打散,全部變成當代嗑藥一族。而他的另一個版本,則把唐喬望尼與雷波列羅設計成一對雙胞胎,大大提升雷波列羅的深度,讓他更有與另一個名僕費加洛等量齊觀的地位。

莊裕安(作家)

民國六十年代末,約瑟夫‧羅西的實景電影版《唐喬望尼》應邀參加金馬國際影展,可稱當年歌劇界盛事。迷濛薄霧、傾盆大雨、破曉黎明、入暮黃昏都是實景運作,甚至母雞咯咯、蛙鳴嘓嘓、馬車轆轆都極其細緻。連戴面紗與面具的聲音穿透質感都有所講究,歌手對嘴簡直毫無破綻。

場景大挪移,歌劇進行「現代化」
羅西極度向寫實靠攏,帶來毀譽參半的評價,詠歎調的節奏未必適合攝影機運動與場面調度。唯一效尤的是法蘭西斯柯‧羅西五年後的《卡門》,如假包換的鬥牛實景當然是視覺革命大賣點。歌劇電影雖然沒有蔚為風潮,但移動場景重新詮釋古典歌劇,確有日新月異的趨勢,可說與羅西的忠實精神背道而馳。
把《弄臣》搬到禁酒令時代的芝加哥,奧泰羅殺掉剛從游泳池上來的黛絲德夢娜,費加洛與蘇姍娜是紐約富豪唐納‧川普的家僕,《女人皆如此》的計謀在吮指回味的炸雞店搞定。新一代導演在在想把場景拉到更勁爆的捷運、網咖、夜店,翻修老劇碼的新思維,也拉攏年輕一代買票進場。

彼得‧謝勒出重炮,人物情境大變臉
以聳動創新飲譽劇壇的彼得‧謝勒,執導《唐喬望尼》當然絕不手軟。他有個版本,把整個十七世紀西班牙騎士長、貴族、農夫階級打散,全部變成當代嗑藥一族。侍從雷波列羅當然化為「藥頭」兼「馬夫」,整個採花釀蜜過程都有春藥催情。最後大理石像帶來的審判烈焰,以迷幻藥發作解釋更顯得合情入理。
謝勒還有個版本,把唐喬望尼與雷波列羅設計成一對雙胞胎,大大提升雷波列羅的深度,讓他更有與另一個名僕費加洛等量齊觀的地位。雷波列羅心不甘情不願為主人拉皮條,他有自己的另一套道德與享樂標準,迫於無法選擇的階級關係,他只能唯唯諾諾服侍主人。把雷波列羅變成更有鏡子效果的雙胞胎兄弟,這種愛恨羨妒自然更有張力。甚至整齣戲會主客易位,變成以雷波列羅視角出發,挖掘本我、本我、超我的新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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