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自古典音樂傳統深厚的俄羅斯,漂洋過海,落腳在艷陽高照的高雄,繼續拉著提琴散播優美的樂音。然而,在琴聲之下,他們如何適應文化差異甚大的台灣?又如何在台灣安身立命?高雄市交響樂團的中提琴首席法立德與小提琴手艾蓮娜,為我們說出他們在台灣生活的心情與觀察。
俄羅斯,位於北冰洋以南,太平洋以西,波羅的海以東,歐亞北部大陸之上,是個許多台灣人不十分熟悉的國家。在高雄市交響樂團之中就有幾位團員遠自北國俄羅斯而來,跨越寒帶、溫帶氣候,定居於這座亞熱帶小島,為台灣奏起美妙的樂章。
在旅行中與台灣土地親近
中提琴首席法立德(Farid Gazizov)出生於烏茲別克省,雙親都是俄國人。他是高市交外籍團員中資歷最長者。風度謙和,溫文儒雅的法立德,與影星安東尼霍普金斯頗為神似。小提琴手艾蓮娜(Elena Panko)則來自於俄國首都莫斯科,在台灣剛住滿三年半。
法立德曾經擔任俄羅斯愛樂中提琴首席,長年隨交響樂團巡迴各國演出,也曾踏上日本、韓國等東亞國境,眼界廣闊,因而初來台灣時,沒有遭遇到什麼太大的震撼。法立德笑道,與其說是「文化衝擊」,倒不如說是驚喜,當東正教文化遇上台灣民間信仰、節慶與傳統習俗,每一次激盪擦撞,他總是興味盎然地參與這一切,甚至引頸期待任何出乎預料的新鮮事兒蹦到面前,「所有的『文化隔閡』都令人興奮!」
法立德猜想,他與妻女應該是第一個在南台灣落腳的俄羅斯家庭吧。即使剛開始語言不通,也難不倒他們,一家三口不僅很快地摸熟了南台灣生活,甚至經常環島旅遊,許多本地人一輩子也不會造訪的遙遠景色,他們幾乎都走遍了。生活唯一難以適應之處與文化無關,而是高雄馬路邊上沒地方讓人走路,濃蔭蔽日的人行道只在文化中心等公共場合周邊才見得到,對喜愛步行交通的他來說,是稍微有些介意的。
相對於法立德迅速融入台灣文化,艾蓮娜剛抵達台灣時,卻有被隔閡的寂寞感受。語言不通,沒有朋友,家人不在身旁,天氣熱得難以置信,想出去走走熟悉環境,又給街頭凶猛橫行的摩托車嚇得不知道怎麼走路。「你終究得跨出第一步,」艾蓮娜說,後來漸漸認識了本地的朋友,大家一起遊山玩水,藉由旅行見聞,才得以了解、親近這塊土地。
台灣文化裡最吸引他們的元素就是「人」
兩位俄羅斯音樂家一致同意,台灣文化裡最吸引他們的元素就是「人」,因為台灣人親切又友善。至今兩人中文依然不流暢,說起來和台灣人的友善體貼也有點關係,艾蓮娜神情有些無可奈何:「每當我試著用中文聊天,台灣朋友就是會主動以英文回答,可能是怕我中文不好,想讓我輕鬆點吧。結果到今天我還是只會一點點中文,唉!」
在艾蓮娜看來,台灣文化環境與俄羅斯差異不大,人民普遍藝術素養不錯。她身邊許多非音樂學院出身的朋友都愛聽古典音樂,也樂意讓下一代接受音樂教育,學學鋼琴、拉小提琴等。不過台灣的教育文化似乎熱中於拿各種補習課程填滿孩子的童年,艾蓮娜認為是有些過分了。法立德同意,學習固然重要,也不應該把教育塞得那麼滿;留些空間讓孩子選擇,不必貪多,一次專注於一樣事物就很好。
台灣藝術文化環境發展蓬勃,法立德說,近幾年經常可以欣賞到水準以上的藝文表演節目,令人開心。然而諸多表演似乎仍只限於台北,南台灣尚未綻放如斯文化榮景,是比較可惜的地方。
移民海外,只為求取生機
法立德與艾蓮娜表示,十年前,蘇聯政權剛解體時,世界各國樂團都想延攬實力堅強的俄羅斯音樂家,因而音樂人才大批外移。時至今日,俄國許多藝術工作者依然前仆後繼地移民海外,則是因為當地景氣低落,經濟困難,謀生著實不易。法立德語氣低沉,「如果條件允許,誰也不會想要遠走他鄉,是吧?」
在高雄這幾年,容易思鄉的艾蓮娜每六個月就飛莫斯科探親,她讀小學的兒子前陣子才跟來台灣,丈夫仍在家鄉。法立德認為自己少有鄉愁,就只牽掛家中老父母,所以他與妻女每年固定返鄉一趟,探望高堂。
會不會想在台灣一輩子?艾蓮娜很快就搖了搖頭,「我要回去,……我想往後總有機會回到俄羅斯。」疲憊而溫柔地微笑著,顫悠悠的尾音逐漸低微至不可聞。法立德卻欣然接納這份提議,他說,台灣四季如春,物廉價美,治安良善,人民親切,「你還能奢求什麼?這裡已經是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