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我說的是史坦伯格。

史坦伯格 （Starnberg）縣位於德國慕尼黑市南方卅公里，以湖景聞名於世，是個人文聚集之地，許多名人都在這裡住過，包括德國大文豪湯瑪斯曼，希特勒最愛的才女攝影家列妮．芬史達爾及史詩劇場的布萊希特。美國大詩人艾略特經過這裡，深為湖光山色所感，也曾在此短居，寫了無數動人的詩。

其中，最特殊的一位史坦伯格居民便是路易二世。他便是那個熱愛華格納的巴伐利亞國王，為了聆聽華格納的唐懷瑟，他在皇宮地窖裡造了一個人工湖，早在愛迪生發明電的同時，便邀請愛氏來為地窖設計舞台燈光，他也耗資在阿爾卑斯山麓之上蓋了夢幻皇宮，命名為新天鵝堡的皇宮後來成為迪士尼樂園的精神指標，他只在那裡住了幾天，便死了。

巴伐利亞的藍色湖光

我扯遠了。我要說的是他死於史坦伯格湖，且他一生也與史坦伯格密不可分，而巴伐利亞王國的國旗是藍白相間的圖案，指的便是一種巴伐利亞的藍光，這種光線經由阿爾卑斯山上的雪反射到湖邊才可能出現，巴伐利亞的藍天，史坦伯格的湖光，我必須說，我從小是在台北縣長大的，而我現在卻因史坦伯格而遠居。

史坦伯格有說不完的故事。敏感多才但脆弱的路易二世年紀輕輕便死了，死因不明，有人說他是自殺，有人說是謀殺，因為他濫用國庫造城堡，也不理政事。還好他留下了新天鵝堡，並且長期資助華格納，讓後者無後顧之憂地創作，作了許多撼動人心的作品。

我騎自行車去了路易二世溺水的地方，後世為他在溺水地架起十字架，並蓋了一個小教堂，我在黃昏時坐在史坦伯格的東岸，心裡驚喊著：天啊，這麼完美的地方，這麼完美的死亡之處。那時太陽西斜，二位戀人肩靠著肩坐在十字架前的鐵欄杆上。我看著他們的背影，我說過了，我是為了那光而在這個城市留下，整整十三年了。

之前我在許多別的城市，也曾在心裡那樣驚呼。譬如在義大利托斯坎尼一個叫莫特普契安諾 （Montepulciano）的小鎮，我坐在城中心的教堂階梯上，那個下午，我想呼喚神，但找不到神的名字，我就坐在那裡，整個下午，坐在那裡寫信。

史坦伯格人是全德最快樂的居民

現在是史坦伯格湖。夏天時我常來這裡游泳，湖水清澈，偶有天鵝為伴，我也常坐在湖邊，在附近爬山走路。藝術家喜歡住這裡，我相信就是為了這湖光信仰，這是精神洋溢的湖濱，除了作家和富翁，應該也住了許多巫婆，那些巫婆不像中世紀一樣被綁上石頭丟進湖裡，那些巫婆勤於讀書旅行，去了世界各地，她們什麼都知道，她們知道史坦伯格湖有一種力量，她們說，這力量可以治療，可以使人幸福，根據德國媒體的統計，住在史坦伯格的人不但最富有及最健康，也是全德最快樂的德國居民。

史坦伯格住了許多奇人，羅塔．昆特．布漢（Buchheim）也是一位。這位寫過多本暢銷小說的作家、畫家兼收藏家在湖邊蓋了一棟博物館，陳列他個人長年的藝術收藏品，四年前開幕時我來過，看過徐悲鴻馬畫。羅塔．昆特．布漢從小是個繪畫天才，他也非常喜歡水彩，他的姪子也是史坦伯格人，正好是我的牙醫，診所裡全掛滿了布漢早期的水彩，那些水彩有中國水墨畫的味道，難怪他本人那麼欣賞齊白石，他在七○年代起收藏中國藝術品，那些古玩或畫作雖然是傳統的東西，但被他收集，就像他收藏的印象派和藍騎士畫派，便帶有那麼一點現代感

及他個人的品味。

台北縣的姊妹城

這樣一個城市是台北縣的姊妹城。每年從台北來的藝術家或團體會來史坦伯格做客訪問或表演，今年由汪其楣帶領的豫劇團在此表演過，在這個神奇的湖邊。這裡的觀眾崇尚東方文化，他們絕大多數沒去過台北縣，在他們的想像，那裡充滿了晚清山水畫的景緻，那裡的人有八大山人的情懷。布漢博物館目前正在展出中國週。

台北縣人，有空不妨來史坦伯格，看看這位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