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去年，一年一度的拜魯特音樂節未演先轟動，因為由華格納孫子所掌管的拜魯特歌劇院請來德國影劇界有頑童之稱的希林根希夫（Christoph Schligensief），推出華格納早年最傑出的作品《帕西法爾》Parsifal。

令藝術愛好者滿足的《帕西法爾》

許多人等著看好戲。這希林根希夫大名鼎鼎，但可跟衣香鬢影及知識朝聖者氣氛大為不同，希林根希夫最大的才能是挑釁和刺激觀眾，因此有人也擔心這戲排到一半，華格納的孫子會不會氣死，或很快就把希林根希夫fire掉。

結果都不是，《帕西法爾》從首演以來便好評不斷。藝術愛好者滿足於其變化多端得宜的戲劇形式，知識分子認為主題的詮釋未離題太遠，而追求感官享受的觀眾則有福了，連死忠華格納迷都滿意極了。

希林根希夫從廿世紀觀念大師波依斯（Joseph Beuys）那裡取經而來的裝置藝術風格的舞台，流動的場景，充份發揮了帕西法爾的戲劇象徵。尤其將波依斯在一九六五年一個作品「如何對死兔解釋照片」的精神表達無遺，場景衍生擴大，就像Grunemanz告訴兒子的話：「時間在這裡變成空間。」

希林根希夫的戲劇語言明顯，導演手法風格化，他將《帕》劇的精神塑造成一個歷史的謎語，不但歌劇演員表演出色，綜合動畫和裝置藝術的舞台呈現令人不敢小看，舞台和燈光的呈現一流，超越拜魯特歌劇院過去的水準。

最喜愛的主題是破除幻相

希林根希夫生於一九六○年，從來便是滿頭亂髮，似乎從小到大沒梳過頭，他看起來像個不明顯的傢伙，但是做起作品，或主持電視節目則叫囂連天，與媒體對著幹，使得媒體和他之間的關係充滿緊張又恨又愛，他不會輕易放過無事生非的媒體，有一次德國最大發行量的畫報也在刊頭上下了標語：「希林根希夫先生，請保持安靜。」

希林根希夫作品多產，他跨越多領域，不但是電影導演、演員及錄影藝術、裝置藝術家，也是柏林人民劇院的藝術總監和導演，現在他又多了一個身分：歌劇導演。此外，他曾有一個作品是建立一個新黨叫Chance2000，那時他也是黨主席，作品在卡薩爾文件大展（Documenta）展出，他在展出地點大叫要謀殺德國前總理柯爾，後來警察帶走了他。這作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叫「七天緊急呼喚德國」，是一個諷刺選戰文化低落的作品。

希林根希夫最喜愛的主題是破除幻相，為了破除幻相，他傾力干擾，這點他得到布萊希特的真傳。在一個演出中，戲演到一半，他自己本人跳上台上，打斷戲的演出，開始訴說他外祖母過世的故事，說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然後，戲又接著繼續演出。或者，在另一戲中，一個演員演戲演到一半，突然對觀眾宣稱當天是他的生日，要觀眾祝賀他。

在一個有關希特勒奧茲維許集中營的作品中，希林根希夫和一群演員在劇院到處亂跑，還慫恿觀眾快逃命，在亂成一氣時，一個女演員坐下來開始敘述她到集中營博物館的故事，最後，她唸出所有死於集中營名單上的名字。雪開始落下。燈暗。

沒有什麼是最重要的東西

看希林根希夫的戲，觀眾也飽受干擾。要不是播音器不停重複：「失聯者請打這個電話」。不然便是電視台的口號也跑出來了，「謝謝您的收看」。

他曾說過：細節才更清楚，沒有什麼是最重要的東西。這便是希林根希夫認為的悲劇本質，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也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希林根希夫對社會題目很投入，尤其是政治與藝術的關連和衝突，他不太喜歡問意義何在？他從不問自己這個問題。

但是他問自己：我是誰？我從那裡來？我要去那裡？

希林根希夫號稱自己是一個不信知識垃圾的人，生長於天主教保守小康之家，他說他從小只看電視長大。那是灰色天空的北德。從小怪點子便多，他一直是個瘋子，只是別人看不出來。他在創作時心想事成，彷彿不需比別人努力。他或許是對的：當藝術家的人格面具充分展現時，其藝術性潛能也愈發揮。他從來沒隱藏或掩飾自己。 

延伸閱讀

本刊第143期（2004年11月）第34頁，楊世彭〈叫人跌破眼鏡的《帕西法爾》—2004拜魯特音樂節的「驚人」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