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團的藝術主體根本地來說還是在於作品,樂團的靈魂仍在於是否有自己的音樂,這和一個國家、民族的音樂文化一樣,同樣是建立在作品上。因此,簡文彬所強調的「NSO style」、「台灣愛樂、愛樂台灣」,便建立在樂團如何詮釋這些國人作品上。
二○○五年八月,NSO(國家交響樂團)整併進兩廳院前夕,藝術總監簡文彬接受本刊採訪,他提到有一回,一位記者問他:「如果有一天能指揮維也納愛樂,你會演奏什麼曲子?」他說:「國人作品。」記者問為什麼,他答:「遇到這樣的超級樂團,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證明我也會演奏貝多芬?經由我和他們合作,能不能讓世界上更多人認識台灣作曲家?」
簡文彬對台灣音樂發展的急切和熱情,推動國人作曲家作品站上國際舞台的願景,就在他即將卸任音樂總監的最後一個樂季,終於跨出了第一步。今年二月底,NSO應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之邀,以「台灣愛樂」之名參與「第五屆新加坡華藝節」並赴吉隆坡雙子星音樂廳巡迴演出,此行兩套節目的選定,排出多首國人作曲家作品,包括台灣資深作曲家馬水龍的《關渡隨想》,現任北藝大音樂學院院長潘皇龍的《普天樂》,以及在香港土生土長、九○年代以後在台定居的鍾耀光的《節慶》,都可看出簡文彬期待透過NSO十年之後再度出國巡演,讓國人曲目再靠近世界樂壇一點。
建立樂團的「藝術主體」是亞洲樂團的重要課題
其實就和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舉辦「華藝節」的企圖心一樣──「呈現當代華人的藝術」,作為亞洲地區的管絃樂團,樂團的演奏技藝水準固然重要,但如果只是搬演西方曲目,仍難以在國際樂壇眾多「百年老店」中,樹立獨樹一格的樂團品牌,所以如何建立屬於樂團的「藝術主體」,便是亞洲樂團必須面對的重要課題。而樂團的藝術主體根本地來說還是在於作品,樂團的靈魂仍在於是否有自己的音樂,這和一個國家、民族的音樂文化一樣,同樣是建立在作品上。因此,簡文彬所強調的「NSO style」、「台灣愛樂、愛樂台灣」,便建立在樂團如何詮釋這些國人作品。
綜觀NSO在星馬的三場演出,如水彩風景畫般充滿文學意境的《關渡隨想》發揮了樂團和獨奏者無比精準的呼應配合能力,特別是絃樂部分無比細膩的色彩層次變化。將中國傳統鑼鼓獨奏融入現代技法表現的《節慶》則在打擊樂的表現有極為突出的效果,銅管樂組亦展現出無比輝煌,無比精準的強大實力。《普天樂》則對樂團和當地聽眾帶來挑戰,這部長達四十五分鐘的大型樂曲,五個樂章亦各有特點;終章加入台灣北管樂團,和西方管絃樂團碰撞,產生一種強大而獨特的氣派。整體表現,頗受德籍音樂策展人Hannes Nimpuno與香港樂評家周凡夫的肯定。
樂評家周凡夫表示,指揮簡文彬和在《關渡隨想》及李斯特第二鋼琴協奏曲中擔任獨奏的鋼琴家林佳靜,都是已在國際上打出一定名聲的台灣本土音樂家。簡文彬有很好的指揮技巧,此行兩套節目均「徒手」上陣,沒有用指揮棒,但見他的手形動作充滿律動線條,起伏轉折指引明晰乾凈,各隻手指都有豐富的動作變化,很能帶動刺激演奏者的情緒,將其個人強烈的音樂感有如發功般傳遞給全團各人,三首台灣作品見出他對複雜的現代音樂處理得有條不紊。
更值得一提的是,林佳靜的鋼琴演奏,即使是《關渡隨想》亦背譜演出,表現得很穩重自信,揮灑自如,即使是高難度的高速跑句,也奏得無比乾淨利落,明淨無塵,既能和樂隊描劃出關渡平原的景緻和人的詩情,又能發揮李斯特音樂的光彩和詩意;她和指揮及樂團的合作都能做到高度默契,有著極為一致的呼吸起伏。
NSO已對「香港愛樂」構成「威脅」
事實上,所謂「台灣愛樂」的品牌已經在亞洲巡演這極具意義的一小步中,悄然成型。周凡夫說,NSO成員平均年齡只有三十七、八歲,有很強的可塑性,技術能力很強,而且全團九十多人,只有四、五位是外籍音樂家,超過百分之九十是在台灣土生土長,留學歐美,學有所成後再回台發展的一群精英,相較於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樂團種長期採用大量歐美樂手來組合的「僱傭兵式」樂團,其投入感和歸屬感便強得多,樂團致命傷的流動性問題亦大大減輕。這點從日本NHK發展到今天已經絕少外國樂手,仍能一直保持高水平的事實得以證明。
周凡夫明確指出,雖然樂團之間不是隨意以幾場演出的表現,便能評比出實力的階段,而是要從樂團長期以來的水平穩定性有多高,在不同指揮下的表現是否仍能保持,樂團是否能建立獨特的風格面貌以及擁有自己的作品等等因素來判斷,但就這三場的水平來說,NSO確實已對「香港愛樂」構成「威脅」。除此之外,NSO 以音樂會形式演出歌劇也已經引發連鎖效應,根據《亞洲週刊》的報導,香港愛樂音樂總監迪華特正籌劃,將從二○○八年樂季開始,以音樂會形式完成華格納《指環》系列的製作,並將完成馬勒交響曲系列,這無疑是認同了NSO 以音樂會形式演出歌劇的發展。
雖然隨著簡文彬任期將屆,樂團新任藝術總監懸而未決,NSO將會面臨很大的變數,但今日的NSO已是達到一個水平高度的樂團,未來還將陸續出訪香港、日本、法國等地,且在兩廳院新任董事長陳郁秀的積極運作之下,NSO可望登上台灣樂團史上另一個重要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