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宜與布拉瑞揚,這一對舞蹈界的金童玉女,從今年開始重新啟動兩人的舞團「拉芳.LAFA」,期許這不僅是自己的舞台,更能成為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及表演平台。從前半年許芳宜的校園舞蹈分享之旅,到兩人與其他三位藝術家共赴紐約參與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駐村創作,兩人同心攜手,走上未來的生命鋼索…
「我是為了『你』而來,不是為了『你們』而來!」國家文藝獎得主許芳宜,看著一雙雙好奇、徬徨、熾熱的眼睛,她不是對著一群人演講,而是向著每個、每個中學舞蹈班的學生說,你是有價值的,你學跳舞,是值得的。
多少孩子踟躕在生涯的關口,高中生問:「我該不該繼續走舞蹈這條路?」許芳宜把問題丟回給學生:「你是為了自己而舞蹈嗎?」她甚至問:「你們有多少人是被逼來學跳舞?」學生誠實地舉起手。「很好!」許芳宜直率表達:「明瞭自己的好惡,才能夠自己做決定,衡量決定的得與失。不知道喜歡什麼,是不負責任的。」同學們被眼前這位國際知名舞蹈家吸引,從一開始的暖身、舞蹈教學,播放TVBS電視「一步一腳印」的許芳宜專輯片,到分享講座,許芳宜親身指導,用她的身體和專注力折服學生,他們湧起莫大的學習慾望,整整四小時沒打瞌睡。
為年輕學子開展舞蹈視野
這就是許芳宜半年多來在做的事情,去年九月起,她主動打電話給設有舞蹈班的中學,踏上熱情的分享之旅。她走遍台北市雙園國中、宜蘭羅東國中、台中文華高中、嘉義女中、台南家齊女中、華岡藝校等十多所學校,沒尋求任何贊助,她一身骨膽,教學生瞭解獨立思考和自我尊重的重要性,「態度會影響你一輩子。」她用寬廣的視野鼓勵這些未來的舞者,或其他……「你可以是藝術行銷、行政、藝文記者,你可以是CEO、律師,但舞蹈仍然可以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於是她開發國中生的身體感受,讓他們盡情享受跳舞的開心;對高中生,她著重思辨,教學時嚴厲軒昂:「我不想聽到學生說『有一天我要像許芳宜一樣好』,要不,你就跳得比許芳宜更好!」對許芳宜來講,她不斷將動作做到最好,「最好」是沒有極限的。
「我找到了下半輩子的熱情所在!」許芳宜不掩喜悅。但為什麼不走羅曼菲老師在世時殷殷諄囑的路子——到學校謀個教職,當收入穩定的舞蹈老師?她說:「我還有舞蹈因子在舞台。」當時慎重,卻仍謹記師心,如今摸索出校園扎根的另類方式,這,竟貼近地與自己青少年時期的成長經驗相契。許芳宜小時候在宜蘭的舞蹈社跳民族舞,沒有人告訴她舞蹈可以延伸多大,外面的世界有多遼闊,報考國立藝專(現台灣藝術大學前身)時才知道有芭蕾舞這種舞……少時的常識閉塞,讓她深刻體會走到跳舞的孩子面前,展現她及舞蹈世界的精采面貌,這簡單之事是多麼可貴!她離開了瑪莎.葛蘭姆舞團的首席位子,留時間給自己,和台灣舞蹈的下一代。
成立「拉芳.LAFA」,作為創作平台
離開,許芳宜的親密愛人與舞蹈伴侶布拉瑞揚,也離開了雲門。甚且,他刻意荒廢身體五年,不練舞,看看身體能否長出另番樣貌。曾是雲門舞者、雲門二團駐團編舞家,布拉瑞揚對自己「動得與眾不同」的身體感極有自信,但他偏要廢掉這慣性,從不要動——而非密集訓練中——玩出別種可能性。「已經滿四年了!」布拉瑞揚執意開拓身體的疆界,從荒廢跳舞開始。黝黑的布拉瑞揚與白皙的許芳宜,看來皆為藝高膽大之輩,專門登高走崖,行入無人之境。
二○○二年,兩人成立「布拉芳宜舞團」,現名為「拉芳.LAFA」舞團,作為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及表演平台,而不僅是兩人的舞台。當年布拉瑞揚發表在LAFA的第一支作品《單人房》,深受好評;今年七月,許芳宜受邀至紐約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駐村創作,布拉瑞揚與舞蹈家江保樹、特技表演者黃明正、劇場工作者李建常也將同行。許芳宜除了與紐約編舞家巴登(Azure Barton)共創舞作外,布拉瑞揚也摩拳擦掌著新作品,靈感,卻是來自於登記舞團、籌措經費、維持生計等接踵而來的生活瑣事與壓力。布拉瑞揚說:「芳宜像是走鋼索的人,立定目標向前衝,不計後果;其實,面對生活的不安,我們每個人都是在走鋼索。」舞者日常艱辛,無固定收入,許芳宜說:「我們是值得更好的。先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實力,企業才會認同舞者的價值。」他們不諱言雖然名氣響亮,仍須為著生活打拼,跳舞與生存間拉鋸的現實張力,巧妙化為舞台上動人的展演。布拉瑞揚稱從前的作品較為沉重,此次,要以詼諧好玩的方式,表現關於生存的走鋼索種種。這將是LAFA的第二支作品。
這一趟紐約的豪情旅程
七月的林肯中心紐約市立劇院外牆,還展出另類錄像作品《慢舞》Slow Dancing,許芳宜、威廉.佛塞,及比爾.提.瓊斯等舞蹈家在五秒鐘之內展現舞姿,再以慢速度緩緩播放。這趟旅程是個充滿豪情的出發,就像許芳宜推廣校園而收穫滿盈:「當你看到他們天真的眼神,天使般的笑容,你不會覺得現在的小孩沒希望。他們讓我想要學習更多更多,這樣我才能夠給予他們更多東西。」在紐約,布拉瑞揚構思著編舞,或許下場跳,看看廢墟中的花朵是否盛綻;許芳宜成為巴瑞辛尼可夫舞蹈中心邀請的首位亞洲舞者,她將創造什麼,她將帶回什麼——「作品像樣,活得像樣!」他們對自己,對「拉芳」舞團,有著走鋼索的勇氣,那是作為一個舞者的格調,千金難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