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我看過不少跟舞蹈有關的電影，主題都放在甦醒、喚起一種生命力，甚至是一種顛覆、一種反抗精神、一種邊緣戰鬥，彷彿肢體的律動節奏，就是會震撼著常規與傳統。

費里尼在電影《舞國》透過已然老邁的男主角馬斯楚安尼說：「踢踏舞，其實是奴隸之間的一種密碼，透過踢踏，奴隸之間傳達問安、也密謀小小的反抗，那是主子們嚴控之下的一種秘密的協議溝通。」

年輕人的反抗之舞

在電影《舞國英雄》中，舞蹈，成為有創意的年輕人的自我實現與自我表達，年輕人無法控制內在聲音地，渴望舞出新舞步，每一個新舞步，卻又自然而然地反抗了交際舞長年以來的既定公式與裁判霸權。電影結尾，主角透過吉普賽民俗舞蹈的節奏所創發出來的新舞步，讓全場為之瘋狂，群眾爆出的掌聲與集體投入舞蹈，終於迫使老舊觀念的霸權裁判就此下台鞠躬。

這種透過舞蹈從事邊緣戰鬥的反抗，在電影《熱舞十七》、《情迷哈瓦那》中更加地挑釁了。《熱舞十七》中的女主角屬於中產階級，但她愛上搖滾熱舞，這使儀表堂堂、高雅端莊、並暮氣沈沈的上流社會醫生老爸大為憤慨，覺得她自甘墮落，表現像下流社會一般，這意帶強烈貶損的批判，引發兩代之間激烈的爭吵失和，直到父親承認他對搖滾、及跳搖滾舞的人有嚴重偏見，父女才言歸於好。因此，在這部電影中，搖滾舞經由滲透進上流社會的年輕人當中，顛覆了上流社會的階級觀。而《情迷哈瓦那》，異曲同工，以強勢文化下的美國女孩，愛上古巴舞蹈，進入古巴舞廳，顛覆著文化霸權下的種族優越感。

《熱舞騷莎》更推進一步。在這部電影中，古巴已然成為文化主體，不再是強勢文化殖民下缺乏自我肯定的弱勢文化。在「法國人不可能跳好古巴騷莎舞」的命題下，一位法國年輕人為自我證明，寧願忍受紫外線燈照的辛苦，把自己裝扮成皮膚古銅色的古巴人，以證明自己的實力，並讓一個已經跟有錢法國人訂婚的法國妞愛上了自己，當然這段戀情也就造成女方父親種族優越感下的大力反對。不過，電影中最使古巴文化自成主體的段落是：當法國女孩發現她愛上的原來是法國人而不是古巴人，她非但沒出現種族優越感的欣喜，反而是責問男孩，一直活在把自己偽裝成古巴種族的天大謊言中，怎麼可能有真愛？以及電影最後的極大幽默：就在法國年輕人說出自己根本就是法國人的真相後，歧視古巴人的女方父親卻發現自己不只是一個法國人，他的親生父親竟是傳承古巴音樂舞蹈的一代宗師，道地的古巴人。

性別霸權的顛覆

電影《夢幻舞神》是另一部透過舞蹈邊緣戰鬥顛覆霸權的電影，但它設定的主題是男女關係，因此電影中的舞蹈，是以男性為主體、男性領導女性的探戈舞蹈為主要舞步，可是導演透過女主角的身分，植入溫和的顛覆，因為女主角是電影導演。她在跳探戈時，是出現了主導舞步、影響男伴落腳的致命缺陷，但男主角一樣有這致命缺陷，因為當他跟她一同進入電影界，男主角一樣想干預引導女主角的導演計畫。女主角帶他入電影界時，問他：「你預備好了嗎？」其實意指，現在角色對調了，你能跟我一樣擺脫領導的習慣，成為我的配合與聽令者嗎？於是這部電影就溫和顛覆了男女習慣性的主從關係。

觀賞舞蹈時，試試看想像，在每一個充滿美感的肢體律動中，都隱含充滿各種可能的顛覆性、與生命能量，或者甚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學學跳舞，感受肢體律動帶出來的生命力，舞蹈，可能就變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