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了許多完全忽略東西方樂器物理構造不同、乃至忽略改變音色的要求與美感呈現的作品後,《梁祝》是一首令人「安心」的作品,但是聽到瞿春泉編給國家國樂團的國樂版《梁祝》,才真正體驗到「安心」之後、東方音樂之美的欣賞。
NCO名家系列「梁祝」─呂思清與NCO
9/28 台北國家音樂廳
每當聽到交響樂團演奏五聲音階的作品、或是國樂團演奏西洋音樂的改編曲時,腦中便不禁浮現史學家黃仁宇提出的「西學為體、中學為用」所引發的思考。雖然黃仁宇看的是歷史、政治、社會,然而在藝術的國度裡,何嘗不也經歷相同的轉折與進化呢?
國樂版《梁祝》,真正讓人體驗東方音樂之美
何占豪與陳鋼創作《梁祝》時,正是對於中與西何者為體?何者為用?討論與辯證最熱烈的年代,兩位作者之所以寫下《梁祝》,也是為了在音樂的題材上、樂器的使用上,實驗這項「體用新境界」。在所有這類以西洋交響音樂呈現——或者模仿東方——中國音樂元素的作品裡,《梁祝》稱得上是十分成功的作品。所謂成功在於作者確切瞭解西洋樂器的物理條件與中國音樂的演奏語法原本是相悖的,因此在配器上做了詳盡的「措施」,讓一個交響樂團能夠呈現這種「民族語法」。
在聽了許多完全忽略東西方樂器物理構造不同、乃至忽略改變音色的要求與美感呈現的作品後,《梁祝》是一首令人「安心」的作品,但是聽到瞿春泉編給國家國樂團的國樂版《梁祝》,才真正體驗到「安心」之後、東方音樂之美的欣賞。呂思清的《梁祝》原本便是他的招牌曲目之一,但是當晚跟國樂團的演出更是令人驚艷,呂思清在小提琴的激昂直接與來自二胡的纏綿張力之間收放自如,我們可以大膽假設,若非演奏者深切了解小提琴與二胡之間最根本的差異——弓法的運用,並內化於這首作品的呈現,今日便無法聽到這個極致版的《梁祝》。
重新打開一扇長久被塵封的門
從張之洞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到百年後的黃仁宇,文化間的交流與融合在各個領域間的討論、實驗與執行從未間斷。在表演藝術圈裡,京劇與歌仔戲、歌劇與音樂劇;南北管與國樂、管絃樂團與室內樂等等,所嘗試過的作品多如過江之鯽,可惜大多數卻是南橘北枳,在移植過程中,將樂器——發聲體的物理性與美感——聲音呈現的化學性之對應關係完全拋諸腦後,最常見的例子便是將絃樂群的樂段直接移給胡琴群演奏,卻不知從弓法的改變達到原創的美感;或將嗩吶、管子的聲部交給雙簧管,卻忘記雙簧管隨著音區差異而來的音色與音量的限制等等。呂思清與NCO的國樂版《梁祝》,不但是此類作品的正面例子,也是一個難得、珍貴的驗證,也許能夠為廣大的創作群、表演者開啟一扇長久被塵封的門。
文字|林芳宜 奧地利維也納國立音樂暨表演藝術大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