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劇從另個極端去描繪這樣的荒謬:冷清的場景,不情不願的參與者,莫名其妙的突發事件,就像劇中人物的生命情境,焦點總是游移不定,節奏總是錯誤。因此,不同於系列前兩部以世代面貌為敘事主軸,《倒》劇描繪的其實是一種不分年級、集體的、混亂的存在狀態。
創作社劇團《倒數計時》
07/11/24 台北市社教館城市舞台
這不是一篇專業的劇場評論,而是一個普通觀眾,花了十年時間,看過一個只有三集的單元劇後,因時間流逝而觸發的感慨。
這樣的感慨不僅來自時間流動所必然造成的改變,更多源自那些不變的情境或有關生命的主題(motif)。
不分年級、集體的、混亂的存在狀態
其一是荒謬的存在狀態。
不知何時開始,倒數計時成為台灣的全民運動,送舊迎新在越來越誇示的場景中,越發強烈地對照出這島上的人們對未來的憂慮與不安,形成一種極其荒謬的奇觀。
《倒》劇從另個極端去描繪這樣的荒謬:冷清的場景,不情不願的參與者,莫名其妙的突發事件,就像劇中人物的生命情境,焦點總是游移不定,節奏總是錯誤。因此,不同於系列前兩部以世代面貌為敘事主軸,《倒》劇描繪的其實是一種不分年級、集體的、混亂的存在狀態。
其二是虛擲的時光。
《倒》劇裡,山豬的球棒收了起來,大牛的電話不再響起,全球暖化只是一個暗語,幾十年的發展,換得什麼?台灣的衰敗,其實不僅是經濟優勢的失落,更讓人無法忽視的,其實是存在感的失落,生活中沒有八卦、名牌、美食、嗆聲、名模,就不知所以的失落,任何形式的理想,都事不關己的失落。因此,我們將可貴的時間,虛擲在沒有明確目標的追逐(流行的不斷回歸),和無休無止的對立(仇恨的惡性循環),就像不斷反覆的5-4-3-2-1-Happy New Year…
整體而言,《倒》劇是齣好看的戲,導演的節奏感和抒情手法,奇妙地與劇本文字的鮮明個性形成一種平衡,就像設計的許多相互矛盾的元素,卻能並存且相互容忍一樣。另一方面,《倒》劇也有些問題,如表演的過(張飛/小恬)與不及(傑瑞/波羅),如偶而在舞台上出現尷尬的空白,如山豬有時話多了點,大牛有時身體動作多了點,但這些點就像現實生活中失落的片刻,讓人感覺遺憾,卻也讓人更能體會生命的不完美。
一齣戲,有時真的只需要一個動人的畫面就夠了:
山豬第一次出場,和大牛錯身而過,兩人的眼神短暫交會卻又尷尬地閃開,接著…是一段短得幾乎無法察覺的沉默…(這個短暫的瞬間,就像一些通俗愛情電影中的場景:男女主角因故分手,多年之後意外重逢,兩人卻因為太過驚訝、毫無心理準備,而只能尷尬地沉默相對…)
這個場面暗喻了什麼?戰後台灣走過的路?創作社的十年光陰?還是創作者個人的生命歷程?
因為是、可能是系列作品的完結篇,因此還是要對系列作品做一個整體的評價或論述。
所有人,都有重新開始的自由
世代論述似乎是書寫台灣當代文化,最受歡迎的一個觀點,從《夜夜夜麻》、《驚異派對》,到《倒數計時》,紀蔚然也以「偏見與偏激」書寫了他的世代論述,雖然偏頗,但總比許多貌似客觀實則簡化的論調迷人有趣,或許也能讓我們對世代關係的理解,更有創意(現在流行的字眼)。
《夜夜夜麻》裡的四年級生憤世嫉俗,但還可藉著語言遊戲相濡以沫,《驚異派對》裡的五年級生沉淪墮落,但還可反覆咀嚼著曾有過的改革理想自我安慰,《倒數計時》裡不分年級的人們,沒了明確的敵人可以攻擊,沒了明確的意義可以安身,但他們也沒了牌戲的約束,沒了個人恩怨的束縛,因此,無論是歷經滄桑的山豬和大牛,或只知當下的傑瑞等人,都有重新開始的自由,最後在跨世代(山豬與張飛/小恬與大牛/傑瑞與大牛)溫柔相待的姿態裡,或許也可以看到一點點的希望。
在劇場中如此,在真實世界裡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