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練習鐵砂掌的洗手藥方裡，鷹爪是很重要的一味。像鐵砂掌、「鷹爪功」這一類需要靠精密配方來協助的功夫，過去被武術界人士稱為「硬功」，這是一種統稱，如果「鷹爪功」是由高深的內功為基礎，那就不需要特殊的藥水，就不屬於「硬功」，聽說是另一種感受，用藥不用藥是兩種渾然不同的練法，以前都有傑出的練家子。

找不到鷹爪，用雞爪練！

古代的社會價值觀，或許把老鷹抓來，砍去雙爪，用來煉藥，還不會著人議論。現如今，講求環保，老鷹本就不如古代多，你還把牠的爪子給砍了，只用前面三個爪子，以及後面那個「趾」，實在不忍心，其實真要用，也不夠用的。鷹爪前三後一，後面那根「趾」是最有力量的，掐死小動物全靠「趾」的力量，藥方有它們，可以起到關鍵作用；可是當年的我們，到哪兒去找啊？！跑遍了中藥鋪、國術館都沒有，反而在當年還沒有拆掉的台北「中華商場」，有幾家藝品店裡，看到雄鷹的爪子，連腿帶爪，四五吋長，腿上繫著一條大紅色的絲帶，我們就不明白了，一問才知道，是日本觀光客喜歡買，日本人認為鷹爪是吉祥和力量的象徵。真他媽的，不在自己家買，跑我們台灣來買了，都沒人算過，台灣的鷹爪被買走多少了，而且那些鷹怎麼辦？

別提了，我們反正不用鷹的爪子了，我們就改用雄雞的爪子，滿市場都有賣的。但是，雞？怎麼能跟鷹比呢？就像牛骨怎麼能跟虎骨比呢！在根本的基因上，就是兩回事，但是，我們還是用了。一年風雨無阻地練下來，手掌倒也沒有長得像「雞爪」。

我們兩個，每三天要寫一張很夠仔細的心得給馬師傅看。馬師傅年輕的時候練過，沒有練成，也沒練出毛病，人很聰明，懂得取巧，他所練的功夫，也如其人，小巧、快速、固執、好強好勝，有幾趟拳與劍，練得頗有一些個人風格及美感，是用過功的。但是我開始的時候說過，「高級」的功夫，不是光靠苦練與聰明即可，那是莊家漢把式，練不壞人的，「鐵砂掌」就不是開玩笑，說說想想就能練的功夫。我和戴朝南，身高體重，手掌的大小，都差不多，練到半年多的時候，已經長到五十多把，已經很大量了，要分二次練完，中間休息時，去小木屋外面的小空地上，站好馬步，甩空掌，用力氣甩，甩七八十下，才能把剛練完時快要爆開的手肘，稍微甩鬆回來一點，費力氣，卻也長功夫。

朋友吃牛肉補身，我吸大自然精華

真功夫要長的時候，肝與腎的負擔能力，就需要加強。戴朝南一個月的薪水大約三千多新台幣，全拿去買新鮮牛肉和馬師傅自己配的補腎丸（俗稱大力丸），我是個窮光蛋學生，學費都快繳不上了，那來的錢補身子？每天看他吃一把大力丸，生嚼著，口角流出藥香味，我就只能拼命地調息，吸空氣，大氣裡有大自然的精華吧！不能跟他比就是了。他還吃牛肉，每天一包五十塊錢的新鮮黃牛肉，在沸水裡一涮，肉汁從紅變白，就熄火起鍋，稍微降溫，他就連倒帶嚼地送進肚子裡，他天天吃，天天吃，都吃膩了，把我給饞的，羨慕的，因為真需要，而且真管用——眼看著他一天比一天壯，連走路都他媽的比我沉，我們體重一樣，他的手腳就是比我沉，耐力也強，練到五十多把以後，還是猶有餘刃。

我們當時都有七十八公斤，他身輕如燕，我全靠經驗。兩人十九歲時，就橫掃過當時的太極推手水平還不錯的立法院，那兒多半是太極名師鄭曼菁先生的學生。也不是我們功夫好，就是力氣大、腳步活，尤其是戴朝南，愈推愈勇，那兩個手肘，像變魔術，擋他擋不住，躲他躲不掉，一不留神，就會被他鎖住脖子，往下一按，對方就會在地上打滾，無數人吃過他這一按，無一倖免。我跟他太熟，他一舉手，我大概就感覺到了，他按不到我，想要贏他，只能在前五分鐘，靠手法、速度，或許能行，五分鐘以後，我的耐力就抗不住他了。

「掌」練到八、九個月的時候，兩人都不太敢用掌去拍人或是戳人，我們都覺得，如果發起脾氣，憑那股憤怒的力量，手掌要戳進一個人的肚子，不困難，至少，對方的內臟要請長假了。怎麼愈聽愈殘忍了？這不是練掌的目的啊！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