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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音樂百科辭書》( 總策劃陳郁秀 遠流出版)
藝@書

用自己的角度詮釋自己的音樂

關於《台灣音樂百科辭書》

台灣音樂彷彿是個黑暗的山洞,我們身處其中,卻不知自己在何處,也不知道身旁有什麼。這套辭書像一隻手電筒,照出我們身旁和不遠處的地形地貌,不由得讓人驚呼連連,也不由得汗顏,我們或許能對巴赫、馬勒的生平作品如數家珍,但對自己這塊土地的音樂文化,卻是如此陌生。

台灣音樂彷彿是個黑暗的山洞,我們身處其中,卻不知自己在何處,也不知道身旁有什麼。這套辭書像一隻手電筒,照出我們身旁和不遠處的地形地貌,不由得讓人驚呼連連,也不由得汗顏,我們或許能對巴赫、馬勒的生平作品如數家珍,但對自己這塊土地的音樂文化,卻是如此陌生。

一八九六年深秋,《牛津英文大字典》總編輯莫雷爵士(Sir James Murray)從牛津搭乘火車,前往倫敦西邊五十公里的克隆松(Crowthorne)小村。莫雷爵士從一八七八年開始編纂《牛津英文大字典》,已經投入了近二十年的光陰。

這項龐大工程有賴編輯全心投入,再加上無數專家、學者與業餘人士自願貢獻心力。莫雷爵士此行就是要拜訪一位對字典貢獻最多的義工梅諾醫師(W. C. Minor)。兩人書信往來近二十年,但莫雷爵士忙於編務,梅諾醫師也不離開住處,所以兩人不曾謀面。

只是字典已經編了半本,也深受好評,所以莫雷爵士想親自向對字典有所貢獻的人士表達謝意。火車到站後,一輛四輪馬車把莫雷爵士接到一棟門禁森嚴的紅磚大廈,有人已在書房等候莫雷爵士的到來。而莫雷爵士自然也以為這人就是梅諾醫師。

莫雷爵士沒料到,這個地方是布羅德慕罪犯精神病院,接待他的是病院院長,他只是要告訴莫雷爵士,梅諾醫生的確在此,他的身分是病患,也是囚犯,已經在病院中住了二十多年。

一個出生在斯里蘭卡的美國人,耶魯醫學院畢業,參加過南北戰爭,罹患精神疾病,在英國殺了人,餘生在精神病院度過,因緣際會,參與了英語世界中最重要的一部辭書的編纂。

這件事在幾年前被英國作家溫徹斯特(Simon Winchester)寫成《瘋子.教授.大辭典》The Professor and the Madman,書名似乎道出了編辭典兩個不可或缺的要件:瘋子和教授。

編辭典確實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費時費力,動輒得咎,以莫雷爵士編的《牛津英文大字典》來說,字典在一八七八年開始編纂,前後五十年,在一九二八年完成,此時莫雷爵士已在一九一五年去世,他甚至沒有活著看到字典竣工。

因緣際會,五年造就台灣音樂辭書

相比之下,花了五年的時間就完成了這套總字數超過一百二十萬字、收入兩千五百筆辭條的《台灣音樂百科辭書》了,算是快的了。前文建會主委、白鷺鷥文教基金會董事長陳郁秀催生這套辭書,想來也是諸般因緣際會的結果。第一,陳郁秀本身的專業在音樂,對於關於台灣音樂史料的欠缺,感受到切身的不便,因而對於辭書的需求也更強。

第二,陳郁秀留學法國。法國本身就是一個最注重文化認同的國家,路易十四建立法蘭西的榮耀不僅靠征戰,更是靠編纂辭書、獎勵文藝,所以法國文化成為歐洲的強勢文化;加上陳郁秀的夫婿盧修一主張「用自己的角度詮釋自己的歷史」,而編纂辭書正是掌握詮釋權的關鍵所在。

第三,這些年陳郁秀位居要津,有分配資源的臨近性,也有吸引資源的能見度,因此能在卸下官職之後,得以繼續透過基金會來推動這套辭書的編輯。

編纂辭書工程之浩大繁複,一般人實在難以想像,尤其是面對一個「前無古人」的領域的時候。編辭書是對學術社群總體實力的考驗,也展現了一個文化的眼界、見識與文化積累。

「定義」考驗學力,「收納」反映胸襟

因為辭書是在對事物下定義,這套辭書首先面對的就是如何定義「台灣音樂」,這背後又牽涉到意識形態和台灣特殊的歷史樣態,很能反映編纂者的胸襟氣度。但這套書既然名為「百科辭書」,也確實有「海納百川」的開闊,分為〈原住民音樂篇〉(呂鈺秀主編,收入辭條三百多條)、〈漢族傳統音樂篇〉(溫秋菊主編,收入辭條八百多條)、〈當代音樂篇〉(顏綠芬、陳麗琦主編,收入辭條五百多條)與〈流行音樂篇〉(徐玫玲主編,收入辭條近三百條),某種程度跳脫出漢族本位與學術本位。而且辭條的編排按英文字母的順序,每個辭條採用國際日漸通用的「漢語拼音」進行音譯,著重於增加潛在的使用者,而不囿於政治立場的表面之爭。

但真正難的是如何納百川:哪些人事物可以收入?標準在哪裡?辭條的長短如何定?重要性如何衡量?各篇之間的衡量標準是否一致?辭條應該由誰撰寫?體例風格如何統一?這些問題非同小可,一條該用三頁介紹的音樂人物卻只用三行交代,或是只應用三行帶過的,卻用了三頁,都會讓人對一套辭書的可信賴度打上問號。

《台灣音樂百科辭書》光是規劃內容就花了一年的時間,接著,將各辭條交由參與這項計畫的兩百位專家學者負責撰寫。到了第三年,一些撰寫完成的部分開始交出,進行編輯作業。這部分複雜的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兩百位專家學者意味著會寫出兩百種文字風格,也會顯現不同的問題,需要調校:太疏者則詳之,太詳者則略之,文字太硬者需要軟化,文字太鬆乏者需要補強。另外若有脫漏、邏輯跳躍、查證不全、資料有誤者,也需要編輯台保持警覺,一發現狀況就得往來溝通討論。只能說這部分的辛苦不足為外人道,說了也未必明白,總之,編辭典是學者學力的考驗,也是學術社群的大體檢。

讓我們更認識身邊的音樂文化

光是說這套辭書編纂的辛苦,並不意味著讀者要買帳。《台灣音樂百科辭書》除了是首開先例,因此對於台灣音樂、民俗的研究者有學術價值之外,作為一般讀物來閱讀,也每每有「原來如此!」或是「哇,我本來不曉得」的驚喜。

就拿黃友棣來說,他的〈遺忘〉、〈杜鵑花〉、〈當晚霞滿天〉、〈彌度山歌〉為許多合唱團傳唱不輟,從抗戰歌曲一路寫下來,很多人恐怕會以為黃友棣已經仙逝,讀此辭條才知與民國同壽的黃友棣仍然健在,目前住在高雄。長壽加上創作不輟,黃友棣編寫的樂曲包括閩南語歌曲、客家歌曲、乞丐調、兒童舞劇、佛教歌曲、天主教歌曲,以及為社教團體、公益團體、消防隊組織等編作合唱曲,範圍之廣,令人驚訝。

黃友棣在一九四○年從廣東中山大學師範學院圖書館借了五本英文音樂辭典,沒辦法準時歸還,於是保管了半世紀,終於在一九九七年把書「還」給高雄的中山大學圖書館,了卻一樁心願。讀到此處,不覺莞爾。

又如「游彌堅」一條,我知道他曾擔任過台北市長,《國語日報》和前一陣宣布撤出重慶南路的東方出版社,也都是游彌堅參與創設的。但我並不知道游彌堅生在內湖,曾擔任顧維鈞的秘書,赴瑞士日內瓦參與國際聯盟會議。而傳唱至今的〈造飛機〉,正是由他所催生。像游彌堅這樣,在現在的孩子身上都還可以看到他的影響,但是台灣的社會卻對他非常陌生的人物,在《台灣音樂百科辭書》可說比比皆是。

台灣音樂彷彿是個黑暗的山洞,我們身處其中,卻不知自己在何處,也不知道身旁有什麼。這套辭書像一隻手電筒,照出我們身旁和不遠處的地形地貌,不由得讓人驚呼連連,也不由得汗顏,我們或許能對巴赫、馬勒的生平作品如數家珍,但對自己這塊土地的音樂文化,卻是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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