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歌劇的《卡門》為文本,各種管絃組曲、幻想曲、芭蕾組曲等等……,改編與重組的「衍生商品」很可能是音樂史上第一。卡氏一門生生不息繁榮昌盛,甚至很多朋友早已耳熟能詳各個主題與旋律,卻很有可能沒有完整聆聽(甭論現場觀看)整部歌劇。此番NSO與澳洲歌劇院攜手推出的全本《卡門》,正是樂迷們的大好良機,在親炙「原典」的過程中,亦步亦趨地溫習這些經典曲目,讓他們回歸到全劇中應有的位置。
無論是一八四五年的梅里美或是一八七五年的比才都不會預期到,他們的作品在一百年來或兩百年後,其知名度與歡迎度上會有如此的地位。各種形式的音樂、電影、舞台劇……的改編,讓《卡門》這個名字,無論是作為一部小說,一齣歌劇,一闋組曲,甚至是一個女性主義(或是男性恐懼)的象徵符號,都有其無可匹敵的代表性。
就以音樂而言吧,從歌劇的《卡門》為文本,各種管絃組曲、幻想曲、芭蕾組曲等等……,改編與重組的「衍生商品」很可能是音樂史上第一。卡氏一門生生不息繁榮昌盛,甚至很多朋友早已耳熟能詳各個主題與旋律,卻很有可能沒有完整聆聽(甭論現場觀看)整部歌劇。此番NSO與澳洲歌劇院攜手推出的全本《卡門》,正是樂迷們的大好良機,在親炙「原典」的過程中,亦步亦趨地溫習這些經典曲目,讓他們回歸到全劇中應有的位置。
《序曲》
不像貝多芬需要一再改寫句句推敲,或是華格納用盡各種動機與主題交叉比對還兼場面調度精華濃縮,比才僅用歌劇中的兩大主題就拉開了這齣史上最膾炙人口的歌劇。第一主題就是最後一幕鬥牛士上場的音樂,光輝燦爛又熱情奔放的旋律,煽動力堪比一百年後皇后合唱團的〈We are the champion〉。緊接著的第二主題則是第二幕〈鬥牛士之歌〉的主旋律,在劇中用來搭配搶盡戲分的第二男主角埃斯卡米洛(Escamillo)堂皇登場。兩個主題皆以「鬥牛士Les toreadors」破題,並以進行曲風來貫穿,比才從一開始就為全劇注射了伊比利半島類固醇。但可別為結尾的高潮沖昏了頭,比才煞風景地馬上硬生生地切入了「悲劇的命運主題」。
這個將在第二幕荷西的〈花之歌〉、第三幕卡門的〈紙牌三重唱〉、劇終臨死前,以及許多小段落都將出現的主題,接在序曲的結尾已經「明示」這將會是一個「樂極生悲」的故事!
【第一幕】
〈衛兵交接〉
本曲在管絃樂版的《卡門組曲》中,常被收在第二號組曲中演出。第一幕開始不久,一列士兵來到了街頭廣場的崗哨準備換班,由遠而近的號角聲莊嚴無比,沒想到接上的卻是路邊頑童的嘻鬧遊樂。孩子玩著「模仿雷恩大兵」的遊戲,開心地唱著:「衛兵交接,我們也去,喇叭高唱,滴啦答答,前進前進……」此段進行曲既有雄壯的號角聲,也有兒童的清純歌聲,兩者的反差交錯融合營造成一種莫名的幽默。比才利用這個兒童的合唱,替男主角上場鋪上音樂的紅地毯,既反諷出士兵嚴肅軍紀如兒戲,也象徵著荷西原本的單純與天真,是多麼的荒謬與不堪一擊。
〈哈巴奈拉舞曲〉
為了這首曲子,比才可是卯足了全勁,自己填詞不說,據說還改寫了十二次,事實證明努力沒有白費:百年來從古典到流行,從煙視眾生的卡拉絲到電動馬達張惠妹,這首以「愛情就像隻任性的小鳥」開頭的《哈巴奈拉舞曲》早已成為名曲中的名曲。這個緊接在第一幕的兒童與女工的合唱之後出現的舞曲,不僅是卡門「初登板」的第一個好球,而且就是讓男主角站著被三振的一次正面對決:d小調轉F大調的下滑音階、游移在中低音八度徘徊的旋律線、哈巴奈拉舞曲的節奏,完全烘托出這位性感女神的神秘與魅惑。「你不愛我,我倒要愛你;我愛上你的話,你可要當心!」當劇中人荷西偷偷將卡門丟來的金合歡花塞進懷中,他並不知道兩小時之後躺在懷中的將會換成花的主人,而且胸口插著自己的匕首——「她要是愛上了你,你就死在她手裡。」是的,當年的歌王羅文早就唱過了,只是死的人不一樣……。
〈塞桂第拉舞曲〉
在第一幕終曲之前,被軍隊逮捕的卡門為了落跑,恰巧看守她的正是自己一直想釣的大帥哥荷西,在此大發媚功強力放電:「在塞維亞的城牆邊,我的朋友開了一家酒吧。孤單一人太無聊,兩人一對恰恰好。我要個情人帶著去,舊的我昨天剛甩掉……帥哥多的很……你來得正好……一起去喝酒跳舞吧!」在《塞桂第拉舞曲》宛若酒精的催化下,誰能抵擋得住性感尤物的堂皇挑逗呢?這首曲子比《哈巴奈拉舞曲》的速度要快,旋律線也是不斷向上攀升。由木管猶如遠方傳來的魅惑之聲開始,卡門的花腔一步步趨使荷西進入溫柔的陷阱……。
【第二幕】
〈阿爾卡拉的龍騎兵〉+〈花之歌〉
幾個不法之途拉攏卡門加入走私者的集團,但卡門拒絕加入,因為為他坐牢的男人正要來找她:在第一幕結尾被卡門沖昏頭,把尤物放走的荷西自然要受軍法制裁。此時甫出獄的他,一邊唱著〈阿爾卡拉的龍騎兵〉(這段旋律同樣被採用在第二幕的間奏曲,另一首常被改編引用的名曲〈波希米亞之歌〉隨即緊接著上場),一面邁開大步去找他的女神。兩人正要天雷勾動地火,未料遠處又傳來陣陣催促的聲音——不是薛岳的〈機場〉,而是部隊召喚的號角聲響起。怒火中燒的卡門不讓嚴守紀律的荷西歸建報到,兩人一言不和大吵一架,此時我們的荷西班長為表明心意,唱出了他在全劇中最動人也最著名的詠歎調〈花之歌〉:
「你給我的那朵花……一直保持著甜美的香氣……妳只看我一眼,就帶走了我所有的心……。」
這種話或許可以感動遠在家鄉的青梅竹馬,對於卡門這種沙場老將卻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一哭二鬧三上吊,荷西如果不當軍隊的逃兵,就得當愛情的逃兵。如果不是荷西的長官突然出現,又在與荷西劍拔弩張之際被其他的走私者順勢綁架,被「逼上梁山」的荷西還不知該如何收尾。只是當場落草為寇的荷西走上的不僅是前途的不歸路,還踏上了愛情的不歸路。
【第三幕】
〈第三幕間奏曲〉
〈第三幕間奏曲〉這首全劇中最美麗的旋律,卻是比才一個最美麗的錯誤。原本為了〈阿萊城姑娘〉所寫的這段間奏曲,用在《卡門》中卻成為全劇中最唯美的段落。長笛在豎琴的分散和弦上,演奏出純潔無暇的甜美之聲,然而在牧歌的風格中,卻帶有一絲少許的淒涼無奈。論者相當喜好將此段音樂視作米凱拉的主題,認為在全劇肉慾、激情、妒嫉及背叛的重鹹口味下,〈第三幕間奏曲〉與米凱拉都是唯一純潔、美麗,又無私奉獻的角色。
〈米凱拉的詠歎調〉(〈夜曲〉)
事實上最能表現出「鏗鏘玫瑰」氣魄的卻是第三幕中〈米凱拉的詠歎調〉,在管絃組曲中也常被重新編曲成〈夜曲〉。她冷眼看著荷西深陷危險漩渦,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柔弱無助的米凱拉卻異常堅強地捍衛著對荷西的愛!可惜她的對手是一位徹底解放的激情劊子手,這位僅出現兩次的青梅竹馬,在全劇中代表了赤子之心的全面潰敗!
【第四幕】
〈阿拉貢舞曲〉+〈鬥牛士之歌〉
〈阿拉貢舞曲〉在管絃樂組曲中通常被接在前奏曲之後,在《卡門》全劇中的順序剛好相反。作為第四幕的間奏曲,此曲的作用是帶出熱鬧激情的鬥牛場景。充滿火一樣熱烈的風格,出自安達魯西亞三拍子民間舞曲的節奏,比才加入了大量的打擊樂烘托氣氛,雙簧管帶出的主題卻有淡淡的哀傷性格。幕啟後的鬥牛場則是全劇最大,也是最後的場景。此時在序曲中的鬥牛士進行曲,以及第二幕埃斯卡米洛在酒店中曾經唱過的〈鬥牛士之歌〉,在第四幕的鬥牛場中再次以合唱的形式光輝燦爛地再次重現。但這最歡樂的高潮卻也是樂極生悲的頂峰,因為隨後緊接著的二重唱與終曲,將會送走這位歌劇史上最性感、最感官、最自由、同時也最解放的平民女神。
有詩有酒有狂狷的老前輩戴洪軒曾寫道:許多中國男人很高興,因為他們有一個潘金蓮,讓西門慶倒楣;有幾個西方男人很高興,因為他們有一個卡門,讓荷西倒楣……。戴老認為,被萬人都想要的女人愛上的男人,他們一定要倒楣,否則我們這些先生如何好好上班,如何乖乖挨上司臭罵,又如何心滿意足的面對家中的黃臉婆……。
是的,還好有《卡門》,讓許多首次接觸的婆婆媽媽們恍然大悟:原來這齣歌劇裡的那麼多旋律是這麼地耳熟能詳,它的劇情更活脫是八點檔肥皂劇;更還好有《卡門》,讓我們看著《Maxim》或是《FHM》為普天之下的豬哥公會成員所做的性感寶貝排行榜時,可以安心地安慰自己活得很健康。因為:
「她要是愛上了你,你就死在她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