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古典音樂龍頭的德奧兩國,每年各大名團的樂季都是世界樂迷的關注焦點,標誌出這些古典樂龍頭的目前處境與企圖心。維也納愛樂今年力圖打破外界認知的封閉保守形象,將由指揮大師提勒曼帶著貝多芬九大交響曲展開巡演;新音樂總監尚未到任的德勒斯登國家劇院管絃樂團則勢將重點擺在委託創作首演;柏林愛樂今年則減少了現代曲目,樂季側重俄國作曲家。
日耳曼自一五○二年在卡塞爾(Kassel)成立第一個管絃樂團以來,數百年間成長到現今德國已有一百三十二個職業樂團,再加上奧地利的樂團數,德奧地區仍是二十一世紀的古典音樂龍頭,如此眾多的樂團大致可分為四大類別:第一是劇院樂團、其次是音樂會樂團、室內樂團,和二十世紀二○年代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新興的廣播交響樂團;除此之外,鑑於音樂學學術界的推波助瀾,更依其專長曲目,分有專精發展古樂及現代音樂的團體,如柏林古樂學會(Die Akademie für Alte Musik Berlin)和現代樂集(Ensemble Modern)等,這些多元的樂團便也進一步說明了,古典音樂趨勢所追求的原味詮釋與專一路線。一位資深樂團首席曾私下不諱言調侃地說:「能想像慕提跟維也納愛樂演出的古樂嗎?」撇開排行榜的銷售數字,跳出大品牌、大明星的迷思,這些都顯示為何歐洲藝文生態仍有空間,多元豐富並存,戰戰兢兢不被經濟危機侵蝕的優良體質。
維也納愛樂 帶著全套交響曲目遠征擴大音樂版圖
維也納愛樂行政制度上與其他樂團最大不同就是不設常任總監,少了一人當家的獨到權威,當然也開啟了眾智囊精英共襄盛舉的包容性,實際上也沒有一位指揮不將與維也納愛樂合作的檔期,排在自己例行工作之上,這般鯉躍龍門的絕佳機會正也讓觀眾看到,即將在二○一一年新年音樂會上登台的克里夫蘭總監威瑟穆斯特(Franz Welser-Most),哈農庫特(Nikolaus Harnoncourt)與郎朗合作的美洲巡迴,以及提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的九首貝多芬交響曲,這般耳目一新的策劃重點,正要抹去音樂界對維也納封閉環境的刻板印象。再者,既使維也納愛樂常駐不同音樂節也遊歷四處,但在歐洲卻是頭一回以如此震撼的全套交響曲目,搭檔德國人心目中最正宗的德式權威,讓提勒曼帶著維也納愛樂,客座他鄉強力連演搶攻柏林、巴黎大本營,此舉不僅很有遠征擴大樂迷版圖的意味,更刻意在大伙緬懷馬勒、舒曼之際,慎重呼籲大家別忘了貝多芬的巨作,因為這位旅居維也納超過二、三十載的第一維也納風格代表人,即是透過各首獨特的交響曲,為該樂種奠定下音樂史上的里程碑。
德勒斯登國家劇院管絃樂團 重點擺在委託創作首演
在這個講究樂團民主,揮別指揮數十年威權的年代,時有總監大搬風等新聞,像年初喧鬧一時的路易西(Fabio Luisi)提前解約走人風波,就讓德勒斯登得面臨棘手的總監空缺窘境,而與提勒曼的二○一二年合約又尚未生效,這中間德勒斯登國家劇院管絃樂團便將新樂季宣傳重點,擺在委託作品的首演,一方面轉移記者會上大眾熱中的人事話題,另一方面也加強樂迷面對總監從缺的信心。這部新音樂劇場的作曲家史督德(Johannes Maria Staud,一九七四出生,奧地利人),於○九年剛獲亨德密特作曲大獎,在聲名大噪的同時接受德勒斯登劇院邀請,為管絃樂團與朗讀者寫了一齣獨幕劇《打彈珠的釋放》Die Auflösung des Murmelspiels,作品概念源自童玩觸發,從中激盪出成長經歷等體驗。另外企劃部也從地緣與樂團歷史不同方向安排節目的可能,像起因於紀念蕭斯塔可維奇五十年前造訪德勒斯登附近的薩克森小瑞士(Sächsische Schweiz),就改編演出他的絃樂四重奏,或將除夕音樂會獻給十年前在指揮台上倒下的前任總監辛諾波里。
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 與明日之星一起發光發熱
日本雜誌Mostly classic強力推薦的世界第四大樂團巴伐利亞廣播,在楊頌士帶領下其名望節節升高,其中新季開幕結合ARD德國公共電視主辦的音樂大賽,這比賽不僅是自一九五二年來培育古典明星的催生搖籃,更是世界音樂院學生角逐進入國際職業場域的捷徑,除高額獎金外,能找來大師與名樂團的光環陪襯,再加上一連串媒體曝光與音樂會、錄音發行等,莫不成為古典樂界獨奏家們的發燒新聞,而今年分類包含大提琴、長笛、法國號和雙鋼琴四個組別,決賽得獎主與廣播交響樂團合作的音樂會轉播,讓觀眾不免引領期待一連串未知的演奏者,將帶給樂界怎樣的新視野。
腦中猶記今年初春楊頌士領著巴伐利亞廣播合唱團北上,與柏林愛樂聯手打造憾人的威爾第《安魂曲》,這回輪到拉圖轉戰巴伐利亞廣播獻上舒曼的神劇《樂園與謫仙》Das Paradies und die Peri,推敲其中的你來我往,不難發現不管哪一個領域,世界任何角落都正在進行同樣的人脈網絡互動,只是場景換到德國的古典樂界,加上英國與立陶宛指揮也如是運作著。另一位與楊頌士同樣來自波羅地海,而有著如父子般情誼的客席尼爾森(Andris Nelsons),不僅才剛滿三十二歲,更是當今詢問度最高、且穩坐伯明罕市立交響樂團常任總監一席的年輕指揮,他紮實賣力又圓融熱情的真實性格,受到各大樂團團員青睞,行程滿檔不乏柏林愛樂、維也納愛樂等邀約,今夏更首度應邀到拜魯特音樂節中指揮《唐懷瑟》一劇;他即將於十二月在慕尼黑帶來四首跨越歐美的多元管絃樂曲目。在尼爾森和其他各大樂團合作的超人式行程中,不得不讓人由衷敬佩他在驚人工作量下卻極力呵護的音樂會品質,想必不用再五年時間,尼爾森絕對能在歐洲大陸搶下重要總監一職,直追現今三十六歲的巴黎國家歌劇院總監菲利浦.約丹(Philippe Jordan)的傲人成就。
布商大廈管絃樂團 固守疆土的封閉企畫
布商樂團除了跟維也納愛樂一樣兼掌劇院的歌劇演出外,也獨立出管絃樂團專責單位,而總監夏伊也拋下與劇院合作的常任關係,只和樂團簽至二○一五年的合約,但近期傳出他可能提前掛冠求去,準備接替列汶將辭去的波士頓交響樂團。在仍是夏伊為首的新樂季節目中,看到萊比錫堅守孟德爾頌音樂節開幕傳統,曲目方面相當保守,選擇孟德爾頌及其同袍舒曼的作品作為新季重點,其他客席指揮們帶來的音樂會,絕大多數皆一貫以德奧作曲家為對象,幾乎少有德語區以外作曲家的作品呈現,如此單一的策劃與該城極力發展現代視覺藝術的遠景,恍若將同一城的藝術定調,發展成兩個截然不同世界,不知如此封閉的作風能否依然維持票房優勢,吸引外來觀眾?但顯然鞏固已有市場仍是優先考量,樂團更進一步選擇古城商業據點,來推廣布商大廈團員室內樂,結合藝術與生活展現十足親民作風,只是這種顧著面子的老思維作法,儼然把音樂廳當成一座博物館來經營,遺憾恐會失去布商大名,更甚錯過其樂團對新時代的影響力。
柏林愛樂 新樂季瞄準俄國作曲家
柏林愛樂近一年最大的創意,即是透過「數位音樂廳」力推一季三十場的網路轉播音樂會,而今年的新季開幕音樂會,更配合全德數十家電影院,大城小鎮同步聯播,突破現場疆界,大張旗鼓讓「柏林」愛樂在柏林以外的地方,迅速發揮藝文感染力,形式上的確拉近與觀眾的距離,但內涵曲目上與維也納愛樂的差異卻不見特殊之處,唯一不同是北邊少了點兒對第一維也納樂派海頓、莫札特的忠誠,反將重心擺在由馬勒與維也納世紀末枝散出來的第二維也納樂派,鑑於此,延續了數年來的傳統,荀白克、貝爾格、魏本仍是常演曲目之一;另外則側重俄國作曲家,從上一季的西貝流士向東邊遷移到了俄羅斯,輪到蕭斯塔可維奇交響曲的系列巡禮,一脈再牽連出林姆斯基-高沙可夫、穆索斯基、浦羅柯菲夫,當中並不失其作品間的一貫性,而拉圖即將帶來跨越斯特拉溫斯基不同創作時代的舞曲,將提供觀眾進一步從音樂會中,體認史氏在二十世紀音樂上特殊地位的絕佳契機;音樂家舉凡固定班底如:阿巴多、楊頌士、海汀克等大師無一缺席、鋼琴家玻里尼、安德涅斯、普萊亞,當紅指揮小生杜達美(Gustavo Dudamel)、哈汀(Daniel Harding)和尼爾森(Andris Nelsons)等,皆遊走歐洲各大音樂廳不足為奇,倒是請到歐洲樂壇久違的馬友友合作蕭斯塔可維奇《第二號大提琴協奏曲》,成為近幾年來較為不一樣的卡司。
現代曲目乏善可陳 柏林愛樂轉趨保守?
柏林愛樂能成為領導世界樂團脈動的經營關鍵之一,其實在於阿巴多與拉圖皆能大膽實踐、策劃現代音樂,而且創意不斷,礙於新音樂普遍被演出得少,再加上特殊的聲響編制,因此常常讓觀眾急於親臨現場發掘曲目的新意,尤其在這種技藝超群的樂團與腦力驚人的指揮手下,常會讓人有意外的驚喜,聽到不曾聽出的作曲思考,而新一季柏林愛樂在這方面的曲目卻乏善可陳,讓上季足足過完李給悌與布列茲聲響癮的瘋狂現代樂迷們大失所望,突然間一九五○年後的管絃作品或音樂劇場像消失般所剩無幾,就連邀請全歐最炙手可熱的作曲家細川俊夫(Tosio Hosokawa,一九五五年出生,尹伊桑柏林音樂院作曲學生)寫首法國號協奏曲,都還跟倫敦巴別坎中心(Barbican Center London)與阿姆斯特丹倫敦大會堂一同發起,難道經濟寒冬讓樂團間的相互競爭轉向團結取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