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睛文化的「劇場手邊書」系列自○七年底開始發行,至今已推出至第九本,端出的菜色也盡是過去較著重劇本和史料的台灣劇場著作少見的方向。近期出版的兩本《空間的表演》與《當代歐洲新舞蹈―表演:反舞蹈、非身體》,更讓人不約而同讀到了一條表演藝術未來的可能路徑―― 框架之外。
相較於出版品的後見與珍稀,台灣劇場這幾年無論是獨角戲、偶劇/默劇、音樂劇、歌劇、國際團體的經典代表作,表演類型的繁多,令「沒有好節目」的問題早已被「該忍痛割捨哪一齣」取代。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不同表演類型的剖析論介,從「觀賞前後知識補給」的市場角度來看,應當大有可為。然而,成功拓展出幅員更廣的讀者群,或許取決於能否以更普羅的口吻引領讀者一窺劇場其實迷人極了的堂奧。
若從上述的角度審視「劇場手邊書」系列,很可能是一則誤讀。主編耿一偉在總序中已明言:「……以作者對手邊的劇場藝術與國內現況觀察,提出有用的論題方向,也就更強調出版內容的上手。」
開拓框架之外的劇場思考
或因多網羅各領域作者固有的學術研究和觀察評述,筆調的「論文」感在所難免;而「手邊書」與其說著重隨手可讀的生活感,以小搏大、與前行出版者致敬的意味更濃厚(詳見書籍總序)。然而一如前面提到的,由於各書探討的內容與當前的台灣劇場亦步亦趨,因而可供互相比對參照,或說,開鑿出許多值得思索的議題方向。這是「劇場手邊書」更重要的時代意義。
以近期出版的兩本《空間的表演》與《當代歐洲新舞蹈―表演:反舞蹈、非身體》來說,恰恰啟發了兩條思索方向—— 前者論述從劇場空間到非劇場空間的規格,一座劇場該怎麼設計、怎麼興蓋?劇場空間又如何影響表演整體、表演者與觀者感覺?後者則以近年陸續引進台灣的歐陸舞蹈,歸納出所謂「新舞蹈—表演」(New danceperformance)的舞蹈風格。讓人不約而同讀到了一條表演藝術未來的可能路徑—— 框架之外。
長年擔任劇場管理相關職務的容淑華,在《空間的表演》中陳述古今中外劇場空間的演變與類型,不時從可見的劇場空間提及更全面、不可見的「表演空間」:政府釋放出的閒置空間作為藝文表演,應如何思考空間歷史性與演出內容的相關性?空間能否激盪、擴充作品的創意與深度?當藝術節成為一個城市的主角時,如何將空間和居民納入其間,讓生活、在地、藝術不只是口號,更是日常的自然行為?
這讓我想起近年幾場小型演出。慢島劇團剛結束首演的《月孃》,以一間復古卡拉OK 為劇場,描述三個被卡拉OK老闆娘扶養成人的女性不同的人生故事。演出地點位於大同區,其曾經繁華如今落寞的地域性,也遙遙呼應了劇中人物的社會階層與生活經驗。此外,○九年《居+公寓聯展》,策展人黃思農以自家「新店市北新路二段80號4樓」為劇場演出六場小戲等,都映證了創作者思辨「空間表演性」的成果。
期待跑在論述之前的創作風景
魏淑美的《當代歐洲新舞蹈―表演》則提出一嶄新名詞,以碧娜.鮑許、洛依.紐森(Lloyd Newson)、莎夏.瓦茲(Sasha Waltz)、傑宏.貝爾(Jerôme Bel)等曾來台演出的歐陸當紅編舞家作品,勾勒出一個極曖昧的現代舞新走向:走過舞蹈劇場與後現代舞蹈的編舞者們,不再拘泥於「舞者跳舞」的觀念,結合音樂/影像同台,身體不必然構成舞句動作,既是舞也是演,但又非舞非演,因此名曰「新舞蹈—表演」。如此,當觀眾不再能期待進劇場看一場「合宜」的舞蹈演出,「跨界」成為必然,劇場/舞蹈/音樂的分門別類,是不是也有了被解散的可能?
於是,這成為看完書後最大的想像,儘管有些離題了—— 我萬分期待愈來愈多的表演藝術創作者,遙遙跑在論述之前,讓我們先看到一場充滿冒險卻又好看無比的好表演,無論它被歸屬於哪一空間、哪一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