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瑞士的馬丁.施勒夫,風格不定與多樣化是他的獨到之處。身兼劇院舞蹈總監的他,在編舞與經營上都秉持「三不」原則:不墨守成規,不迎合觀眾,不拘泥於形式。去年,多位歐洲資深舞評家受柏林Tanz舞蹈雜誌之邀票選「年度編舞家」,施勒夫因其「不斷尋找與改變創作風格的不妥協態度」,被認為「是無法估量、不隨波逐流的編舞家」而雀屏中選。
「他的舞編擺盪在嚴肅與諷刺漫畫,憂鬱沉重與輕快飛揚之間,肆無忌憚、創意十足的手法令人瞠目。不管呈現在舞台上的是青蛙亂蹦、烏鴉、火鳥亂飛,還是不討喜的深沉之作,他的舞團都發火發熱」(註1),這是德國3sat文化電視台對現任萊因河德意志歌劇院(Deutsche Oper am Rhein)舞蹈藝術總監馬丁.施勒夫(Martin Schläpfer)的簡潔介紹。
近幾年,來自瑞士的施勒夫在德國舞界疾速竄紅,聲望可與當代荷蘭編舞老前輩漢斯.馮.曼恩(Hans van Manen)並駕齊驅。這位重量級的編舞家,出生在沒有任何藝術背景的務農家庭,從小的志願其實是當溜冰選手,根本未曾想過要跳舞。在一次溜冰受訓中,正巧一位舞蹈老師經過看到他,大為驚豔之下便「誘拐」他去上芭蕾舞課,他就這樣陰錯陽差地走上這條「不歸路」。
施勒夫真有過人的天賦,雖然十五歲才開始受舞蹈訓練,短短兩年就在一九七七年的洛桑國際芭蕾大賽(Prix de Lausanne)中嶄露頭角,獲獎學金到倫敦皇家芭蕾舞學院繼續進修。回國後,受到編舞家Heinz Spoerli的賞識,被延攬到瑞士巴賽爾芭蕾舞團(Basler Ballett)當獨舞舞者。
不隨波逐流的編舞家
一九九九年他從獨舞明星一下子晉身為麥茲國家劇院(Staatstheater Mainz GmbH)的芭蕾總監與首席編舞家,一待就是十年。在他的帶領下,原本面臨存亡邊緣的劇院舞團不但起死回生,更躍升為具有國際水準的一流舞團。
施勒夫在麥茲小城的苦心經營與成功,漸漸受到矚目。二○○九年,他被委以萊因河德意志歌劇院舞蹈藝術總監的重任,同時負責杜塞道夫與杜依斯堡兩個城市近五十位成員之多的舞團。當大家還在懷疑他是否有能耐一人帶領這兩大舞團之時,他推出詮釋波蘭作曲家盧托斯拉夫斯基(Witold Roman Lutosławski,1913-1994)《第三交響曲》的舞作Sinfonien,獲○九年度浮士德戲劇獎的編舞獎,這張漂亮的成績單,使一切疑慮化得煙消雲散。
去年,多位歐洲資深舞評家受柏林Tanz舞蹈雜誌之邀票選「年度編舞家」,施勒夫因其「不斷尋找與改變創作風格的不妥協態度」,被認為「是無法估量、不隨波逐流的編舞家」,而雀屏中選,對年屆知命之年的他實是一大肯定。
施勒夫有典型瑞士人的特質,說話慢條斯理,做事不急不慍。外柔內剛的他,是個出了名的完美主義者,雖對自我與舞團成員要求嚴峻,但從不擺架子。之所以能在麥茲小城,打出一片自己的天空,除了辛勤耕耘外,還可歸因於他所堅持的「三不」原則:不墨守成規,不迎合觀眾,不拘泥於形式。這不僅體現在藝術創作上,在經營舞團上亦如是。
他認為古典芭蕾若要生存,就必須跟著時代走。帶的雖是芭蕾舞團,卻一如碧娜.鮑許、莎夏.瓦茲等人的舞團,擁有跨文化特色,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廿餘國,從十九到四十歲的都有,不同的文化背景、年齡、體格特質與舞蹈訓練經驗,匯集在一起,使舞團充滿旺盛活力。
此外,他意識到,要提高舞團的魅力與知名度,不但要有高水準的演出,還要多產。當大部分歌劇院的舞蹈總監每季推出三部新作時,施勒夫比別人更加倍努力,每季推出四、五部個人新作,並不時搭配年輕客席編舞家的插花小品,與當代頗有名氣的前衛編舞家如Lightfoot/León、Regina van Berkel、Teresa Rotemberg等人的作品。如此一來,節目頓時變得豐富多元,不再局限於一成不變的《天鵝湖》、《胡桃鉗》等傳統舞碼,頻頻吸引媒體關注,也令許多原本不常進劇院的麥茲人也都成了忠實舞迷。尤其是二○○四至○五年那季,他一口氣推出六齣新作,部部都展現高度精湛的舞蹈技巧與多面向的創作風格,舞評家為之傾倒,觀眾為之驚嘆。電視台競相報導播放,歐陸各大藝術節的邀請函接踵而至。
靈活擷取各派音樂入舞
施勒夫很少創作敘事性的芭蕾舞劇,其抽象的舞蹈語言承襲新派古典芭蕾(Neoclassical Ballett)的始祖喬治.巴蘭欽(George Balanchine)及當代荷蘭編舞大師漢斯.馮.曼恩。在他許多作品中,經常可以看到這兩人經典大作的影子。儘管如此,施勒夫並不拘泥於新派古典芭蕾的形式,現代舞、舞蹈劇場及其他的舞蹈風格,都廣為吸納。
激發他創作靈感的泉源,主要來自於音樂。學過小提琴的他,對音樂有高度的敏銳感受,不管是哪個時期,哪個流派的音樂,施勒夫都能深入肌理結構,掌握其中精髓,汲取韻律給予的動力,將舞者的身體,或化為音符,或和音樂相呼應,進行一場心靈的對話,音樂不再只是營造舞台氣氛的背景陪襯,而與舞蹈結合得絲絲入扣,達到水乳交融的境界。
他用巴赫未完成的傑作《賦格的藝術》Die Kunst der Fuge所編的同名舞作,受到普遍的肯定,已可說是經典之作。雖然他也採用舒伯特、孟德爾頌等古典或浪漫派的音樂,然而,有別於其他古典芭蕾出身的舞者或編舞家,他像個探險家般四處逛唱片行尋找音樂的新大陸,並大膽地採用現代樂作曲家的前衛曲目。如盧托斯拉夫斯基以運用序列音樂技法等現代音樂技巧及自創的「機遇音樂」著稱,也許正因曲子結構複雜,儘管受到廣泛喜愛,卻從未被拿來編舞過。施勒夫卻詮釋其《絃樂四重奏》Streichquartet,這驚人之舉,讓人錯愕在先,嘆服在後。此作不但獲莫斯科波修瓦劇院(Bolschoi Theater)的Prix Benois de la Danse舞蹈獎,更被荷蘭國家芭蕾舞團列入該劇院的固定舞碼。
又如古典音樂前衛派代表作曲家李給悌(György Ligeti,1923-2006)綿密又透澈的旋律、史尼特克(Alfred Schnittke,1934-1998)深入現代人內心精神衝突的極端尖銳音效,佩爾特(Arvo Pärt,1935-)超凡脫俗的性靈聖樂,都是他的創作素材,舞風隨著音樂的脈動而呈現不同的深度與風貌,新意得以層出不窮,每每給觀眾意想不到的驚奇,更讓舞評家著實傷透腦筋,不知該如何將他定位才好。
尋找內外結合的舞蹈語言
風格不定與多樣化是施勒夫的獨特之處,這不單單歸因於,他從不為一時的成功而沾沾自喜,視原地踏步走為禁忌的創作態度,更是他想向開創新派古典芭蕾的大師巴蘭欽看齊,打造廿一世紀的芭蕾舞藝術;為此,他不斷地嘗試與找尋貼合現代精神的舞蹈表現形式。
他曾坦言:「我想找尋的,並非中庸之道,而是一種新的、強烈至極的舞蹈語言,它必須是內在與外在的同時結合——情感深入內心,身體則極度外放。」(註2)正因對內在情感與外在身體「極致」表現的渴望,不論是什麼樣的題材,他都要求舞者充分發揮高超的舞蹈技藝,讓人目不暇給,嘆為觀止。他認為,唯有用精湛的舞技才能創造出有距離的美感,也才能感動觀眾。
儘管如此,他的舞作卻不流於馬戲團的雜耍伎倆,在炫目耀眼的表象背後,總隱含著一絲哀愁,但即使在對生命歡樂稍縱即逝的哀嘆中,也依然能莞爾一笑。如此擺盪在輕快與深沉、嚴肅與逗趣之間,愁中帶點樂,喜中含點憂,一如他好思冥想卻不失幽默的性格。施勒夫能否如願以償,成為開啟新紀元芭蕾舞蹈藝術的大師,著實讓人拭目以待。
註:
1. 資料引述自http://www.munzinger.de/search/portrait/Martin+Schl%C3%A4pfer/0/26198.html
2. 資料引述自http://www.goethe.de/kue/tut/tre/de682342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