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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演員的庫藏記憶

海上花絮(上)

天黑了,風大了起來,分不清看到的是雨還是浪。我換了乾衣服,把晚餐倒進肚子裡,躺在床上左右搖晃著,睡不著,聽到大浪打到鐵船殼上,船在亂浪中,震動著向前挺進,我覺得我們的船好堅固。隔著窗戶往外看,什麼也看不見,十九年的老船了,沒人幫得了我們。

 

天黑了,風大了起來,分不清看到的是雨還是浪。我換了乾衣服,把晚餐倒進肚子裡,躺在床上左右搖晃著,睡不著,聽到大浪打到鐵船殼上,船在亂浪中,震動著向前挺進,我覺得我們的船好堅固。隔著窗戶往外看,什麼也看不見,十九年的老船了,沒人幫得了我們。

 

沒聽說詩人鄭愁予有當過海員跑過船,可是他的詩裡寫到海跟碼頭的部分,都很生動,有一首詩提到一個海員的情緒:他從海上來,我們問他海上的事,他仰頭笑了。

後來我發現,大部分的海員,包括我,聽了人這樣問,我們也多半會仰頭笑了,也不是欲語還羞,但確實是有一點「嚐盡愁滋味」的意思,而且往往用說的,很難清楚地表達,你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回來了就是回來了。現在有人問我當演員的感覺怎麼樣?請你說說?我也是先仰頭笑了……我想說點海上的事。

颱風來了!  趕快補好船艙的洞

當學生時,那一年我出海實習,最後一趟水,任務是由澳洲載兩噸的鐵礦砂回台中港,一路上風平浪靜,開心地做著艙面上的工,值著駕駛台的班,心裡數著日子,一到台中,我就可以申請下船,完成學業了。

船一過赤道,略有浪,穿過菲律賓群島,浪變大,湧變長了,快進巴士海峽了,最深、最可以怕的海峽之一,船上收到電報說我們會遇到兩個颱風,前面的正要碰上,後面的也已經形成。公司下令往前行,不能就近避風,我們小海員是不能作主的,全力奉行船長的領導,尤其是有狀況的時候,船長的經驗與修養太重要了。

黃昏時已進入暴風圈,我們還在忙碌著防颱的工作。我和木匠奉命帶著工具,把船頭的漏水處補好,先把抽水幫浦綁緊在船頭,以免被海水打走,但是幫浦抽出來的水量,剛好是船頭漏進來的水量,想著就怕,颱風就要來啦!!兩人快戴上蛙鏡下去修;木匠先看到船頭艙最狹窄的船殼,漏了一個人頭大小的洞,他嚇得回頭用手勢讓我快看,我一看,不知如何是好,他又大膽地往前游了一段,我跟著,木匠愈游愈近,游到洞前才發現只是一個小洞,因為被水放大了!洞只有手指頭粗細,如果真像人臉這麼大,那我們也游不過去了,光是進水的力量就會把我們沖昏過去。快浮上水面,拿著削尖的拖把棍子,包上布,帶著槌子,下去插進漏洞,剛才還像水中月亮一般的洞,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木匠用槌子把木棍敲緊,兩人收拾了工具,暴雨已經開始下了,眾人早在下午就鎖緊了所有會動的東西,包括最重要的貨艙蓋。

從住艙跑到駕駛台  我看到了!?

天黑了,風大了起來,分不清看到的是雨還是浪。我換了乾衣服,把晚餐倒進肚子裡,躺在床上左右搖晃著,睡不著,聽到大浪打到鐵船殼上,船在亂浪中,震動著向前挺進,我覺得我們的船好堅固。隔著窗戶往外看,什麼也看不見,十九年的老船了,沒人幫得了我們。我索性坐起來,扶著床鋪打坐,用小周天呼吸法忘去現實或感受現實一下;電話裡傳來讓我去駕駛台接班,輪到我掌舵了,零時到兩點的班。船左右晃得從來沒有這麼劇烈過,我穿上雨衣,頭上帶一個電筒照明,我的住艙離駕駛台還有五十米遠,在這五十米長度中你若被沖下海去,沒有任何人會發現你,更別說救援了,想救都救不到,卅秒之內會消失在所有人視線裡。我吸了口氣,等船體晃到中線時,迅速地打開船艙門,關上門扣好,轉身就往駕駛台跑,跑兩步瞄到大海一眼我驚呆了,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看到從船尾到船頭的關係,什麼關係?我仰頭哭了,下回再說。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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