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其他幾位極簡音樂代表性作曲家拉蒙.楊、泰利.萊利及菲利普.格拉斯,史提夫.萊許對打擊樂器的偏好與運用顯得鮮明而獨特。這啟蒙於他十四歲就跟隨紐約愛樂定音鼓首席Roland Kohloff學打鼓,一九七○年更前往迦納研習非洲傳統鼓樂。這樣的機緣使得他感觸地說:「我更加確定自己對打擊樂器的偏好,及非電子裝置樂器與人聲比電子樂器擁有更純真富麗音色的直覺」。
著名的美國評論家羅伯特.艾得金(Robert Atkins)在《藝術開講》Art Speak一書中提到:「極簡主義乃第一項全然由美國藝術家開展出來,並具有國際性意涵的藝術運動」。受到東方音樂影響,也厭倦西方複雜的序列音樂,想要回歸簡單、樸實的特質,「極簡音樂」因應而生。
相較於其他幾位極簡音樂代表性作曲家拉蒙.楊、泰利.萊利及菲利普.格拉斯,史提夫.萊許對打擊樂器的偏好與運用顯得鮮明而獨特(有趣的是他們如此相近的年紀是否純屬巧合,或是老天爺極簡傑作的示範?),這啟蒙於他十四歲就跟隨紐約愛樂定音鼓首席Roland Kohloff學打鼓,一九七○年更前往迦納研習非洲傳統鼓樂,師從Gideon Alerwoyie。這樣的機緣使得他感觸地說:「我更加確定自己對打擊樂器的偏好,及非電子裝置樂器與人聲比電子樂器擁有更純真富麗音色的直覺」。而他在一九六六年創立的樂團Steve Reich and Musicians,陸續加入如Bob Becker 、Russell Hartenbeger、Glen Velez(頂尖手鼓演奏家,前兩位則是Nexus團員,來台演出都引發極大的感動回響)等成員,更是擊樂界的翹楚。由於他的作品中充滿奇妙的節奏組合及卡農形式的擴展,在當時若非他本人參與,其他團體根本無法演出。
從最少的元素慢慢建構
萊許的作品中常有打擊的元素,但專為打擊樂而作的極簡曲目,則有包括以十二位演出者的龐大編制完整呈現全曲超過一小時的《擊鼓》,挑戰演出者的極限,也考驗觀眾的耐心與聽力;說不定,它會成為您心目中的《郭德堡保變奏曲》呢!歡迎搭乘「擊簡列車」,為這股勢不可擋的「極簡風潮」引領風騷!
“phasing”(相位偏移)是萊許獨特的作曲技法,早期作品遵循的模式:兩位演奏者多次反覆齊奏基礎音型之後,第二部開始極細微地加速產生有如回聲般的效果,直到兩者相差一個八分音符又恢復原速,持續幾小節後再次加速……由於主題音型的巧思,就像玩著魔術方塊,歷經各個不同的組合,最終回到一開始完全一致的齊奏,循環展現「和諧」與「衝突」的美感。
《鋼琴相位》(1967)一曲即是運用phasing的成熟之作,後來以兩台木琴演奏效果奇佳,成為第一首寫給打擊樂的極簡經典。這也是萊許第一次將phasing由人實際演奏,效果比之前慣用的錄音磁帶好。
萊許一九七○年自非返美後即刻著手創作《擊鼓》這首曲子。全曲長達九十分鐘不休息,分成可以單獨演奏的四個部分。樂曲中不僅採用了定音邦哥鼓、馬林巴木琴、鐘琴,更有口哨與短笛。對此,萊許也曾說出饒富趣味的解釋:「我選擇目前西方國家普及的樂器,儘管邦哥鼓源於南美,馬林巴來自非洲,而鐘琴推論由印尼傳入」。全曲始終運用“build-up”(建立)與“reduction”(消減)的方式,即每一部分都從最少的元素慢慢建構,再漸漸消逝,而下一部分的音樂也同時緩緩升起;如此創造了幾個新的特色:漸進的音色變化,休止符的遞增或遞減成為音樂進行的一部分,以及用人聲模仿實際的樂器。最特別的是萊許在試音時,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哼唱,因而興起加入人聲的想法,並以模仿樂器聲音取代歌詞的使用;例如第二部分以木琴為主,就需要女聲發出“bu”或“du”(“u”發聲如“you”);第三部分鐘琴音域較高則以口哨模仿,然而其最高音區則非變通採用短笛不足以搭襯。而第一部分的演出最為頻繁,起鼓(build-up)之後即進行phasing的開展;而這也是萊許最後一首仍完整使用phasing手法的作品。
以最簡單的樂器來寫作
除了phasing手法之外,從一九七二、七三年開始,萊許打算「以最簡單的樂器來寫作」。《拍手音樂》和《木頭音樂》Music for Pieces of wood是最能代表這個理念的作品。《拍手音樂》由兩位演奏者僅以雙手擊掌演出的拍手音樂(之後聽眾的掌聲則屬「機遇音樂」),不再使用先前phasing過程的設計,第二部直接演奏已經過phasing轉換後的音型;其基本節奏模式,是十二個八分音符時值的節奏型,反覆十二次後,第二部向前錯開一個八分音符……看來也許複雜,但它的「玩」法就如同圍成內外兩個圓圈跳土風舞的十二對佳人一樣,在每反覆十二小節、每小節十二拍的音樂之後交換舞伴……經歷十二次這樣的變動,兩者又回到一開始一模一樣的齊奏後一同結束。只要跳過土風舞的人,一下就能夠理解。
《木頭音樂》則是作曲家幾經考量音色與音高,最終屬意由五位演奏者分別持A/B/C#/D#及高一個八度的D#的響棒(claves)擔任;第一部像節拍器般自始至終音量一致地敲著四分音符開場,幾小節後第二部加入,持續反覆著完整的節奏並擔任各段落縮短節奏的先鋒,歷經六拍、四拍、及三拍三個逐次縮短基礎節奏的樂段,重疊交織成具有音高及強烈節奏的共鳴。萊許打趣地說:「這碰巧成為至今我所寫過最大聲而完全不需要擴音的作品」。至於這連續出現的「十二」是如時鐘般週而復始的啟發或是作曲家玩弄的「密碼」?就不得而知了!
此外,熱愛打擊樂的萊許更於一九八六年將之前所寫的《六部鋼琴》重新編寫成《六部馬林巴》,當中運用了三種調式貫穿全曲(分別是第一段的降D大調、第二段的降E調多里安調式(Dorian)及第三段的降B調自然小調)。而一九九四年萊許應名古屋音樂院委託為慶祝Shirakawa音樂廳開幕、為兩部馬林巴木琴所作的《名古屋馬林巴》則較以往呈現出更旋律化而帶切分味道的主題;其第二部馬林巴以近於卡農的方式,精準地從短小的片斷、像是隨意地拼貼般、逐漸浮現與第一部完全一樣但時間錯置的完整旋律,在層層的蛻變中發出優美卻又令人迷惑的音響——像一對歌詠青春的彩蝶正忙著相互追逐……
考驗演奏者的專注力與肌耐力
不論是使用phasing技法的《鋼琴相位》和《擊鼓》、最簡單的樂器——《拍手音樂》和《木頭音樂》、或是純粹使用木琴的《名古屋馬林巴》和《六部馬林巴》,極簡音樂的樂譜看起來似乎是最「節省的」,然而作曲家的創思與技法卻絕不簡單;「光是主題的構思,就要花上幾個星期。」有趣的是,雖使用極少的素材,極簡音樂的發表卻都還蠻長的,且因選擇反覆次數的不同而難以估算時間。《擊鼓》就姑且不論,《拍手音樂》、《木頭音樂》和《六部馬林巴》的第一與第二部從頭到尾毫不歇息,不僅演奏者需要有如射擊國手般的專注力及太陽劇團(Cirque de Soleil)的肌耐力與意志力;初次聆賞擊簡音樂的聽眾,或許不習慣其不斷重複、如出一轍的聲響。但其實只要靜下心來、細細品味,嘗試萊許所說的那樣:「把腳泡在海邊,聆聽 、觀看、感受海浪逐漸淹沒你的雙腳……就像放開鞦韆,或是倒轉沙漏,仔細觀察……直到它靜止不動。」在「擊簡/極簡」的萬花筒裡,您就能窺見名古屋的落英繽紛、關山的夕日餘暉、或竹子湖的「芋」亂「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