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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勒出生在這間房子裡,在波西米亞的Kalischt。(本刊資料室 提供)
大師.經典 Maestro and Master piece 馬勒的永恆之愛

悲情天才,順遂一生?

談馬勒的幸福人生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一句話形容馬勒,我想應該是『悲情一生的天才作曲家』。」(註1)江漢聲醫師的這句話,適巧勾勒出許多樂迷們對馬勒其人其樂的印象。馬勒的一生經歷到底是多麼地痛苦,讓他的人生竟可以用「悲情」來概括?平心靜氣客觀地回顧馬勒的一生,應會有不同的解讀。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一句話形容馬勒,我想應該是『悲情一生的天才作曲家』。」(註1)江漢聲醫師的這句話,適巧勾勒出許多樂迷們對馬勒其人其樂的印象。馬勒的一生經歷到底是多麼地痛苦,讓他的人生竟可以用「悲情」來概括?平心靜氣客觀地回顧馬勒的一生,應會有不同的解讀。

馬勒的童年生活稱不上是幸福美滿,但也絕非愁雲慘霧:馬勒的父親雖然暴戾又酗酒,卻在家中經濟拮据的狀況下,仍然窮盡全力支持他的音樂學習;在如此環境中長大,馬勒養成認真負責的態度,對弟妹們亦照顧有加。相對地,馬勒的弟妹也都敬愛這位兄長,尤其妹妹尤斯汀娜(Justine,1868-1938),在馬勒四十二歲結婚前,一直保持單身,為他掌理家務多年。在悲傷的一九○七年之前,馬勒擁有過一段相當幸福的婚姻,五年多裡,年輕貌美的愛爾瑪(Alma Mahler-Welfel,1879-1964)堪稱賢妻良母,馬勒亦毫無保留地愛著她和兩個女兒。除家庭生活之外,馬勒一直有著許多支持他的好友,他們之間的深厚情誼,在數量龐大的信件往來和友人撰寫的回憶錄裡,可以清楚看到;這同時也是馬勒身後聲名一直維持不墜,甚至快速扶搖直上的主要原因。(註2)

指揮生涯順遂  廿年攀上高峰

憑著過人的天份和才幹,馬勒的「事業」更是發展得極其成功,當時幾乎無人能出其右。一八八○年,廿歲的馬勒離開學校,開始指揮的工作。經過幾個小劇院的歷練後,廿三歲的他接下卡塞爾(Kassel)劇院音樂與合唱指揮的職位。兩年後,馬勒先和萊比錫劇院簽下合約,才離開卡塞爾,中間趁著空檔在布拉格劇院工作一年,再到萊比錫就任。萊比錫的工作甫結束,廿八歲的馬勒又獲邀職掌布達佩斯的匈牙利歌劇院;三年後,原本簽下十年合約的馬勒和劇院總監理念不合,辭去職務,帶走大筆補償金,兩個月後成為漢堡市立劇院首席指揮,此時,馬勒才卅一歲。一八九七年,結束漢堡六年的工作後,年僅卅七歲的馬勒登上指揮生涯的最高峰,成為維也納宮廷歌劇院藝術總監,在維也納呼風喚雨整整十年。最後一步是紐約:一九○七年,四十七歲的馬勒離開維也納的風風雨雨,遠赴大西洋彼岸,就任大都會歌劇院指揮。這份工作離家雖遠,但錢多事少:薪水比維也納高四倍,一年卻只需工作四個月!僅僅廿年左右的時間,馬勒從默默無聞的鄉下小指揮,一步一步向上攀升,終成為叱吒風雲的樂壇巨匠。自卡塞爾劇院的職務開始,馬勒更幾乎不曾「失業」,不但每個職位都比前一個更重要、薪水更高,而且經常前一個工作還未結束,下一份合約已送上門。如果這樣的人生叫做「悲情」,那也真難怪馬勒的同窗好友沃爾夫(Hugo Wolf,1860-1903)要發瘋了!

和順遂的指揮生涯相比,馬勒的創作之路似乎較為坎坷。學生時期就立志創作的他,曾以鋼琴五重奏獲得作曲首獎,但廿歲時完成的大型清唱劇《泣訴之歌》Das klagende Lied卻在參賽貝多芬獎時失利,讓他「不得不」轉而投身指揮事業以維持生計;這也是許多傳記作者認為馬勒人生大不順的論調。看似屈就現實(指揮),馬勒其實從未忘卻理想(作曲),甚而,指揮的歷練和其所帶來的財富與地位,在各方面都對他的創作產生莫大的助益。正如達努瑟(Hermann Danuser)在〈馬勒的世紀末〉一文中所說的:「雖然他一直抱怨著,劇院的苦差事讓他無法好好寫自己的作品,事實上,他的雙重藝術身分,詮釋者與作曲者,二者總是交互作用,帶來豐碩的成果。(註3)

晚年連串事件  造就悲劇形象

的確,若非長期在劇院裡打滾,他的創作又如何精進?指揮的身分一方面讓馬勒和歌者與樂團有著最親密的接觸,另一方面也幫助他熟習無數過去和當代的大師之作。這無疑是他作曲技法得以不斷進步發展的重要原因。雖然繁重的指揮工作,讓馬勒只能利用有限的夏日時光創作,但供他專心作曲的湖濱小屋和別墅,正是得自指揮豐厚的薪酬;而且,那時被指揮工作綁住的作曲家並不只有馬勒一位,他至少還有位難兄難弟理查.史特勞斯(Richard Strauss,1864-1949)。再說,馬勒獨特的音樂語彙在當時的接受程度並不算高,交響曲龐大的編制也提高了演出的門檻,若不是他善用指揮專業,四處推介自己的作品,他的創作之路恐怕會更加苦悶。事實上,一九○二年六月《第三號交響曲》首演後,馬勒的作品開始被另眼看待,之後的作品都很快就獲得首演的機會,好不叫人羨慕。

造就「悲情馬勒」形象最重要的因素,應是馬勒生命最後幾年連串的事件。一九○七年,馬勒辭掉代表著他人生最高成就的維也納宮廷歌劇院總監職務;同一年,他還不到五歲的大女兒瑪麗亞安娜(Maria Anna)因感染猩紅熱和白喉,驟然逝去;稍後,他自己的健康也亮起紅燈,被醫生證實心臟有嚴重的問題。這一切對任何人而言都是深重的打擊,馬勒也不例外。他之後創作的《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和《第九號交響曲》多少反映出此時的心境。三年後,妻子愛爾瑪的外遇事件,更讓馬勒內心備受煎熬,未完成的《第十號交響曲》手稿,處處可見馬勒的悲鳴。但是,愛爾瑪並未離開馬勒,依舊如他的願,陪伴著他走完短短五十一年的人生。

人生幸福又成功  小說塑造「悲情馬勒」

一九一一年二月下旬,馬勒染病;四月初,拖著病體返歐;五月十八日,病逝於維也納。由患病到過世,前後不到三個月,馬勒是幸福?還是悲情?馬勒的精采人生很快地成為文學取材,隔年,德國文豪湯瑪斯.曼(Thomas Mann,1875-1955)出版小說《威尼斯之死》Der Tod in Venedig(1912),主角古斯塔夫.阿宣巴赫(Gustav Aschenbach)的原型即為馬勒,可說是「悲情馬勒」形象的濫觴。「如此的形象係世紀末文學的產物,」關於這部作品,達努瑟評論道:「書中呈現的藝術家意亂情迷、難以自拔的形象,實和果斷的劇院總監、忙碌之至的樂團指揮、克服萬難的作曲家、幸福的一家之主古斯塔夫.馬勒全不相關。(註4)

綜觀馬勒的一生,穩定、成功和幸福才是真正的主軸;也正因為如此,最後四年時光裡,人生私領域的不順遂,才顯得如此沉重。一百年後回顧馬勒一生,平心而論,像「悲情一生的天才作曲家」這般優雅的稱號,讓給馬勒死前仍念念不忘的莫札特,或許還更為適合。

 

1.   江漢聲,〈馬勒 ─ 悲情一生的天才〉,見:林衡哲,《西方音樂巨人 ─ 馬勒》,16。

2.   羅基敏,〈馬勒研究與馬勒接受〉,收於:羅基敏/梅樂亙(編著),《少年魔號—馬勒的詩意泉源》,台北(華滋) 2010,1-10。

3.   達努瑟(Hermann Danuser),〈馬勒的世紀末〉,羅基敏 譯,收於:羅基敏/梅樂亙(編著),《少年魔號—馬勒的詩意泉源》,115-149,引言見120。

4.   同上註,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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