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課,老師很嚴肅地告訴我,要我眼睛不要只會直直地看著琴鍵,他說:「不要只是呆呆地看著你的手指,你必須看著舞者的動作與身體展現出來的線條,你的音樂要搭配她們所要做的動作,看著她們,能幫助你感覺律動。」從那時起,我很聽話地把眼睛盯著她們看,手指們則很開心地觸摸著琴鍵。看吧!我真是個幸運的傢伙!
我一直都不太會跳舞,但我的大女兒好喜歡。現在十六歲的她,最近告訴我們,她想在大學裡主修舞蹈。聽她這麼說,我的大腦突然快速運作,血壓頓時飆高,差點腦充血。
讓父母看不下去的圓舞曲
每個人都應該有聽過圓舞曲,甚至有些人可以立刻說出,這是一種三拍的舞曲。但並不是很多人知道,圓舞曲曾經是有爭議的、被禁止跳的一種舞曲。在十八世紀時,貴族之間跳的舞,會使用的樂曲,是很優雅、高層次的,像是小步舞曲、波蘭舞曲、庫朗舞曲、阿勒曼舞曲之類的。跳這種舞,人和人之間會保持一定的距離,頂多只碰得到手而已。但圓舞曲很不同,它是一種會讓人情緒澎湃、慾望升起的舞蹈。因此,十八世紀末曾有文章寫到:「男舞者會將他們舞伴的長裙撩得很高,除了可以避免因踩到而絆倒,還可以順便用裙子把兩個人包得很緊,直到身體黏到密不可分為止,他們會順勢轉圈到屋裡最隱密最偏僻的角落,親嘴和擁抱將會變得更加大膽與火熱。」當時的年輕人,真的好喜歡跳圓舞曲,但這讓他們的父母實在是看不下去。
布拉姆斯,就像巴赫和貝多芬一樣,會非常嚴謹地看待自己所寫的作品。他是個會給予作品最高規格審查的作曲家,因此,他的作品中絕不會有任何多餘的音符。深奧、有分量,因而成了布拉姆斯作品最好的形容。以他個人嚴肅對待作品的形象看來,他能擠出三組短小、不起眼,屬於沙龍、舞廳的圓舞曲,實在是讓人跌破眼鏡。在卅歲時,布拉姆斯搬到了圓舞曲的故鄉——維也納,在這樣的環境中,圓舞曲慢慢滲透到布拉姆斯堅毅剛直的心,終於讓他開始欣賞這種樂曲的魅力。他的作品39,和兩套Liebeslieder Waltzes就是證據。最近,我正在彈他的十六首圓舞曲,作品39,這讓我回想起我當學生的日子……
那個幸運的舞蹈伴奏
在美國,大部分的大學生都會打工賺取零用錢,在一般的大學內,也會提供很多打工的機會給在校生。不能免俗的,在讀大學時,我也當過工讀生,那是個在學生餐廳當服務生的工作。在快做滿一年時,我的朋友跟我說,舞蹈系在應徵伴奏,那裡的工讀金是在學生餐廳打工的兩倍,而且只要彈彈琴,不需花很多勞力,應該很輕鬆。雖然我從沒彈過舞蹈伴奏,但那聽起來似乎是個很棒的工作。於是,我參加了面試,並且很幸運地被錄取。
第一年,我擔任的是芭蕾舞課的伴奏。我立刻了解,對一個十九歲的男生來說,這是個多完美的工作。不只滿屋子都是女生,她們還穿著讓身材玲瓏有緻、完美顯示身體線條的芭蕾舞衣,而且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們。第一堂課,老師很嚴肅地告訴我,要我眼睛不要只會直直地看著琴鍵,他說:「不要只是呆呆地看著你的手指,你必須看著舞者的動作與身體展現出來的線條,你的音樂要搭配她們所要做的動作,看著她們,能幫助你感覺律動。」從那時起,我很聽話地把眼睛盯著她們看,手指們則很開心地觸摸著琴鍵。看吧!我真是個幸運的傢伙!
昨晚,我夢到我大女兒已經在讀大學,並如願以償地主修舞蹈,她假日帶著男朋友回來向我們介紹:他是我們芭蕾舞課的伴奏。聽她這麼說,我的大腦突然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就像得了老年癡呆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