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畫者的孤獨,會有利於他沉靜的體味;家人的互相探討,也可以幫他不至於困在自己編結的妄思之中。說好聽一點,她畫畫,家人也都分享了。她要是畫到老,旁邊茶水伺候的,肯定是我。
麗欽廿五歲與我相識,廿六歲我們結婚,廿七歲開始,兩年各生一個小孩,所以當她卅一歲時,我們已經生完了三個小孩,二男一女。過來人都知道,帶孩子比生孩子要辛苦很多,操心很多,時間占掉的,自然也多了。
她在廿歲的時候,認識了嶺南派的國畫;資深而才氣橫溢的房若訊老師,收了她。麗欽開始推開了中國山水畫的一扇門,接觸了中國傳統繪畫的薰陶,包括工筆、寫意的花鳥和山水的基本技法。由於她自小學時期,就經常代表學校參加全台灣的畫畫比賽,屢屢得到金獎、佳作等。所以,繪畫這一件事,對她來說,應該是有興趣,又有點悟性的。跟她在一起生活這些年,她也確實如此;連女兒也深受影響,在溫哥華已經唸完美術系。
麗欽學畫用功,比方說她的老師建議她專心畫墨牡丹,她就悶頭畫了半年,天天畫,從中間體會到的「墨分五色」的感受,增進了很多對水與墨的認識與拿捏。難怪她在廿三歲時,便在老師的建議下,在自宅成立了「紫玉軒」教授嶺南派的國畫教室;也在台灣的政治大學教職員繪畫社的邀請下,教了四年,四年後,她才廿七歲。
放下畫筆走入家庭
後來為了當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麗欽停止了畫國畫的教與學。因為維護一個家庭的幸福成長,是我們倆共同的願望。所以我去賺錢,她來付出,撫養、教育我們的三個小孩兒。
她常常跟我說起,她在跟老師學畫期間,有一年左右,風雨無阻地,每天早上九點在老師的畫室,畫到晚上九點,自己替老師鎖好門,回家。老師偶而會出去應酬、打牌什麼的,就放她一人去畫、去臨、去研究;偶而,老師會錯把她的畫稿,當成了自己畫的,小錯誤中,也成為師徒之間的趣事。由此可見,麗欽在年輕的時候,對中國山水花鳥畫的基本技法,產生了不少能力。從嶺南派的技法來說,她算得上是「弓馬嫻熟」了。我真喜歡用這四個字。
結婚,對我們的生活影響太大了,兩個人都不能自由自在地過自己的日子,都為了家,家變得最大,最重要,麗欽起碼停止畫畫了廿三年,這廿三年要不停地畫……?那我今天也不必寫這些事兒了。心裡除了對麗欽感恩、感謝,就只能努力工作,把所有賺來的錢,都交給她來管理,聽起來像是謝謝她噢!真不好意思,是讓她得更多受一份兒累,家事的忙碌可不輸給國事,含辛茹苦,生養二男一女,太有成績了,而且到目前為止,三個小孩而個個讓我們歡喜,沒白生,沒白忙。他們漸漸長大了,可以自理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了,三個小孩都記得他們的媽媽很愛畫畫,經常反過來力勸媽媽能重拾畫筆,還挺管事,勸麗欽多畫畫的時候,比勸我戒菸的時候要多多了。尤其是女兒,自己念了美術系就更希望媽媽與她同畫,因此,麗欽還去學了半年多的油畫,每張畫我都喜歡,因為有感覺。去年,母女在溫哥華台商會的邀請下,作了第一次慈善拍賣畫展,大概是慈善的關係,麗欽所展出的廿幅花鳥,賣光。真謝謝那些慈善的朋友,慧眼哪!
重拾畫筆再尋藝術之美
接下來,麗欽就開始了,往日腦海裡的那些陶醉、體驗和對大自然的美的追尋,再度地,向四面八方伸了出去。看山,看水,看生活,都有了一個新的視角,一個人在蒼茫的暮色裡,或是靜靜地坐在黃山上,看著成團的白雲,像海水一樣,沿著長長的峽谷,湧著湧著,連台北的溫泉山谷,和陪我去拍戲的途經瀋陽、大連、旅順和上海的松江公園,都成為她靈機一動的泉源。經常,我去拍戲後回來旅館,她又完成了幾幅小花、小草、老樹、飛禽。經常,夜來落雨,窗外的枝葉,和她的畫筆像「相見恨晚」的朋友,暢聊了一夜,我經不起這麼熱烈的感覺——睡著了。
一個畫者的孤獨,會有利於他沉靜的體味;家人的互相探討,也可以幫他不至於困在自己編結的妄思之中。說好聽一點,她畫畫,家人也都分享了。她要是畫到老,旁邊茶水伺候的,肯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