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二○○五年，杉本博司在東京的森美術館舉辦大型回顧個展「時間的終結」，展出卅多年來各時期攝影代表作，從拍攝靜物般模型的「觀念之形」系列開始，循序陳列了「劇場」系列、可踏上小型木棧道欣賞連屏的壯觀「海景」系列等，在展場無比講究的投射光線映射下，杉本博司畫面中所凝聚的時間感，流洩柔和如絲、如宗教般的精神性世界：沉靜、卻又壯闊無比。

探索影像的虛實哲學

杉本在台灣藝術界頗具知名度，現首次舉辦在台個展「時光．淬鍊．影像」，在學學白色空間展出一九七○年代成名以來的代表作約五十餘件。雖然沒有森美術館的優勢條件，但台灣的展場設計成一個個迷你的獨立空間，展出各個系列作品倒也具體而微，而在連結展場的通道間，偶有單幅作品貫穿其中。

除了攝影，另有跨界設計的建築照片與家具擺飾，在這些作品中，杉本把攝影藝術關注的光、時間等元素，脈絡性地轉換在設計裡。

一九七四年起發展的「透視畫館」和「劇場」兩系列，是杉本早期、也是成名作，探索影像的虛實哲學，「透視畫館」奠定杉本透過相機觀看世界的方法，即「任何虛假的影像，只要拍成照片都可能變成真實」，他利用紐約自然歷史博物館藏的動物標本，營造出宛如劇場上演的野生動物生存秀。

「劇場」系列來自「可以用照片拍下一部電影嗎？」的靈感，一張底片從電影開演到結束才終止曝光，最後在相片表面留下的，是一面閃著光的空白螢幕，照亮平時被大眾忽視的空間細節，宛如莊嚴的聖堂。杉本勾起人們在劇場觀賞的「超現實」記憶，也道出「相機雖會記錄，卻沒有記憶」的載體事實。

「我以為真正的美麗，是可以通過時間考驗的東西。時間，有著壓迫、不赦免任何人的腐蝕力量，以及將所有事物歸還土地的意志。能夠忍受這些而留存下來的形與色，才是真正的美麗。」

光與時間被濃縮成詩意的觀念影像

杉本視相機為「時光機器」，他是搭乘時光機器穿越歷史、現在，甚至抵達未來之人，最受好評的「海景」系列充分表現這樣的企圖。該系列反映的不只是他個人對於海洋的美好回憶，透過海、天的深邃，傳達了過去、未來那道不變的靈性空間。除了大自然，杉本也在古物上找尋時間刻印的痕跡，斑駁的物件表面保留撫觸的溫度，令人玩味。

如「觀念之形」拍攝東京大學數理科學研究科典藏的十九世紀末德國製造、輸入日本作為教材的石膏數理模型，杉本更以此為原型，設計出椅子等家飾。「服飾雕刻」拍攝華歌爾於東京設立的紡織博物館典藏品，如香奈兒、迪奧、川久保玲等時尚名家之作，細膩的光影呈現布料材質、穿針織法的內在韻味。

若說上述系列，杉本關注可見世界的未視之境，那麼「充電場」系列追求的是將不可見的世界「視覺化」。杉本花了五年的時間研究，不透過相機、直接將四十萬瓦電流顯像於相紙上，還原攝影顯像的原始本質。

在杉本建構的極簡世界裡，光線與時間被濃縮成詩意的觀念影像，呈現人類記憶的深層，探尋人與世界的連結：「那是個人的記憶，也是一個文明和人類全體的記憶。追溯時間，希望可以回想出我們是從哪裡來的？如何被帶來這個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