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莎士比亞誕辰四百五十周年,國家兩廳院特邀「莎士比亞環球劇院」再現伊莉莎白時期的《仲夏夜之夢》,本刊也特別舉辦「莎士比亞戲劇工作坊」,帶領教授表演藝術的高中老師進入莎翁的黃金年代,除了介紹劇作家的時代背景外,也透過分組讀劇,直接碰觸文本情緒。在同黨劇團團長邱安忱的引領中,無形地灑下藝術教育的種子。
適逢大英帝國劇場代表人物的莎士比亞誕辰四百五十周年,十月初,兩廳院國際劇場藝術節大手筆邀來「莎士比亞環球劇院」(Shakespeare's Globe Theatre)再現《仲夏夜之夢》,這齣伊莉莎白時期融合古典、現代元素的經典喜劇,由藝術總監多明尼克.壯古(Dominic Dromgoole)執導,堪稱是今年度不可錯過的重點莎劇製作。
而在仲夏愛情熱浪襲來前夕,六月中旬的某個早晨,本刊也於國家戲劇院舉辦「莎士比亞戲劇工作坊」,由同黨劇團團長邱安忱導聆,帶領身處表演藝術教學前線的一群高中教師們重返莎翁的黃金年代。工作坊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除了全景介紹劇作家的時代背景外,也重點比較各國知名的舞台呈現;第二部分則透過專業演員帶領學員分組讀劇,從文本直接感受劇中人物的心緒起伏。
劇場人如何討論莎士比亞
甫於二○一四台南藝術節演出莎士比亞四大悲劇之一《馬克白》的邱安忱,二○○○年自紐約返台創立同黨劇團後,融合真人、戲偶、面具、多媒體素材創作,初期以系列同志題材的作品,如《不想一個人寂寞》、《戀人物語》、《世世代代》、《新天堂公園》、《有志一同!獨角戲聯演》、《家書》等為人所知,隨後拓展關注焦點,二○一一年演出普立茲獎獨腳戲《我的妻子就是我》,隔年演出希臘悲劇面具作品《奠酒人》,難得可貴的是,除了編導外,邱安忱更是台灣少見的以不惑之年活躍於舞台的男演員。
而當劇場人討論莎士比亞,他們討論的是什麼?
面對莎士比亞這堵高山,他們要劃出哪些路徑淺顯易懂地深入這位古今中外最有名的劇作家?幸好羅蘭.巴特「作者已死」這套在伊莉莎白時期尚不適用,透過作品認識作者仍是最清晰直白的方式。當邱安忱問起對莎士比亞作品的認識,在場的老師們不約而同地直指「四大悲劇」──《哈姆雷特》、《馬克白》、《李爾王》、《奧賽羅》,與「四大喜劇」──《仲夏夜之夢》、《皆大歡喜》、《第十二夜》和《威尼斯商人》。
提到著名的四大悲劇,邱安忱不忘提醒六月底來台的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羅密歐與茱麗葉》並非其一。除了以大量影片佐以說明,並比較各團四大悲劇的版本差異外,邱安忱也特別推薦日本導演黑澤明於一九五七年改編自《馬克白》的電影《蜘蛛巢城》,是至今眾多創作者仍難望其項背的傑作,他以鷲津武時之妻淺茅慫恿鷲津弒君一幕為例,「你看!這女人融進黑暗裡,又從黑暗中走出,根本是鬼!只有黑澤明才拍得出來!」
但四百多年過去,當年的莎劇與當代有什麼差別呢?當年受限於兩性不平等的社會思維,讓莎劇多由全男子搬演,更難以想像的是,藝文之邦也將劇場視為擾動民心的墮落遊戲,不只戲院少,且大多設置於城牆外圍,被稱為「惡魔的巢穴」。邱安忱說,莎劇中大量的「旁白」現今多不適用,當年因應劇院小巧,演員與觀眾距離極近,演員能清楚地看見台下的觀眾,對話能有明確的指涉,因此能以「旁白」向觀眾表述心之所想,「但現在在大劇場演戲,演員多半只能看到台下黑壓壓的一片!」他笑著說。
日常生活的扮演
除了自言自語的內心戲外,莎士比亞對於人物性格的精準掌握、流暢精巧的故事安排、優美且意象豐富的語言,則是使這些文謅謅的作品至今仍傳唱不衰的重要原因。
而藉由工作坊讀劇的實際練習,不僅讓故事中的細節突顯,文字的韻味也透過聲音的線條更加清晰了。工作坊下半部分,由專業演員王榆丹帶領老師們操演聲音的扮演,擷取《仲夏夜之夢》第一幕第一場進行演出。有趣的是,習慣講台授課的老師們,對於「日常生活的扮演」並不陌生,讀起本來並無生澀之感,趣味橫生。
赫米亞:天啊!你這騙子!你這花中的蛀蟲!你這愛情的賊!哼!你乘著黑夜,悄悄地把我的愛人的心偷了去嗎?
海麗娜:真好!難道你一點女人家的羞恥都沒有,一點不曉得難為情,不曉得自重了嗎?哼!你一定要引得我破口說出難聽的話來嗎?哼!哼!你這裝腔作勢的人!你這給人家愚弄的小玩偶!
一對彼此互屬的男女與一對單戀的男女因精靈帕克的三色菫花汁液愛情靈藥,演變成錯綜複雜的四角戀。莎士比亞除了以深情的語言描述愛情的甜美與求之不得的失落,比如赫米亞因拉山德心生別戀,哀怨地吐露:「我的愛人身上,存在著一種多麼神奇的力量,竟能把天堂變成一座地獄!」小三與原配叫囂對罵所使用的生動比喻,如「花中的蛀蟲」、「給人家愚弄的小玩偶」也讓這場讀劇充滿歡樂的氣氛。
「一場好的演出是看演員是否活在當下。」最後,邱安忱簡單回應老師「如何評選學生的舞台劇演出」的提問,卻也總結了本次工作坊的核心。觀看演出,動人的情節、精美的舞台、燈光的巧思、考究的服裝,終究要靠舞台上的人撐起所有元素,從另一方面來說,觀眾也得「活在當下」,才能讓劇場的魔幻時刻成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