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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i身體劇場的《水路》。(Tai身體劇場 提供)
特別企畫 Feature 2015表演藝術回顧/現象觀察.趨勢探索 踏在長長的部落意識甬道 回探身體的自然史  

現象8:走出原住民傳統腳步,「踏」新路

這兩年,不少具原住民身分的表演藝術創作者,創立新團並推出作品,部落文化在他們的作品中,成為滋養的源泉,而非再現的必要,融合真實生命的歷程,融創出新的舞作面貌。如Tai身體劇場的作品標誌從都市回返部落山林的路途,即以踏步的行動呈現;而冉而山劇場則帶領一行人翻山越嶺,在「不學」當中自然貯存走路的感覺,聆聽山林與身體的微密音景,用一種「朝向自然」的隱性前提,打開團內的創造空間及觀眾的觀看視線。

這兩年,不少具原住民身分的表演藝術創作者,創立新團並推出作品,部落文化在他們的作品中,成為滋養的源泉,而非再現的必要,融合真實生命的歷程,融創出新的舞作面貌。如Tai身體劇場的作品標誌從都市回返部落山林的路途,即以踏步的行動呈現;而冉而山劇場則帶領一行人翻山越嶺,在「不學」當中自然貯存走路的感覺,聆聽山林與身體的微密音景,用一種「朝向自然」的隱性前提,打開團內的創造空間及觀眾的觀看視線。

一九九一年創立迄今的原舞者,通過再現祭儀樂舞,將在主流社會中「無聲」的部落文化,創造發言的空間,其展示的人類學式方法,亦奠定「田調」的必要性。究原舞者的影響力,不只是一個舞團而已,更建構了一個文化母體,孕育、影響許多藝術文化工作者。

跨入新世紀,也是新探索的開始。莊國鑫原住民實驗舞蹈劇場著重歷史傳統質變於現代社會,標榜首支排灣族現代舞團、扎根於屏東三地門的蒂摩爾古薪舞集,近兩年回到花蓮策辦田園舞蹈季的編舞家谷慕特,表演藝術視覺藝術雙棲的東冬.侯溫等,都探往各自的路向,而若從「年度」來說,布拉瑞揚返回台東創立B.D.C舞團,堪稱藝術圈大事,也令人期待未來的發展。

然而除了以上新聞話題之外,新世紀原民劇場又指出了什麼「用身體」反映文化、社會的可能?筆者就從Tai身體劇場及冉而山劇場的回顧,略探一二。Tai身體劇場今年度第二發創作《水路》,經由「泥濘—渴—儀」三幕結構的找水源之路,之返,漣漪為泛原住民乃至泛人類在不同歷史階段、社會進程、區域發展面臨的處境,主旨清晰,意念堅毅。之於原住民,「找水源」不僅是物質的,更是精神的。於是,舞者特意凌亂、歪斜的步法,是溯源時穿溪走石而來的顛簸、蹣跚,從前作《橋下那個跳舞》到《水路》,這一條從都市工寮走回部落山林之路,終究不可能平平穩穩。

「都市」是Tai身體劇場,或至少是編舞家瓦旦.督喜無可切割的身體經驗的一部分,與「部落」亦非二元相對,而是相互交纏,如影隨形。在《橋》,瓦旦放置自身的都市成長歷程於其中,且使舞者通過「腳譜」自造一個個經由動作重複、迴旋而飄忽、變形的人間魅影。

這一「踏」  是連結劇場與部落的甬道

鈴木忠志《文化就是身體》一書,開宗明義即以〈文化就是身體——足的文法〉為其獨特的身體訓練方法建構一套劇場史語境。鈴木認為,「足」的訓練是要重組受到現代劇場及國家現代化拆開「身體機能」和「肉體感官」而遭肢解的身體功能,並對能劇、歌舞伎這樣注重「足」的傳統藝能,在現代劇場傳入日本後就停止了發展,感到惋惜。在這裡,「足」不僅是一種訓練,一種舞台表演的基礎,也是對於現代性的質疑與批判。

不只一次聽到瓦旦說,祭儀樂舞最吸引他的不是吟唱,而是踏地聲。回顧Tai歷來作品,「踏」時常是動作的起點,是音樂,是情節,也是連接劇場與部落,現代生活、傳統智慧與神話文學的意識甬道。懷著「我們(這一代)的身體是什麼」的自詰,Tai在這條長長的,幽暗的甬道走著。走著,即為在文化斷裂中重建文化脈絡之隱喻,之行動的意象,也走出了島嶼的空缺及匱乏。這「走」,這「踏」,難道不也是一種島嶼自造的「足的文法」嗎?

仍在足的文法。岔個題。回顧台灣現代劇場發展,陳明才於其編導《七彩溪水落地掃》(1990)的節目單發表〈踏出台灣人的腳步〉一文,已看到「腳步」的重要,寫:「不論車鼓、傳統歌仔戲、布馬,甚至扛大轎,鄉親你會看到這些不同的技藝有一個同款的所在;腳步『軟軟』地踏在土地上(咱原住民鄉親的腳步也有類似的感覺)。甚至肩甲頭扛著很重的大轎,轎夫的腳也是輕輕、軟軟地落地,這裡面若有一種謙卑、膽怯與敬畏的感覺。台灣人,你的腳步跟土地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大地一向是真照顧在伊懷中生長的子民,這個島嶼上的人,自古以來更是依賴土地維生,在種作勞動中,雙方早已經產生像朋友、母子,像神與人 之間的一種深厚感情,那種腳與土地的輕輕接觸,是不是也在反映這種感情呢?人民大概是不願,不忍也不敢用暴烈,笨重的腳步來踐踏生養他們的土地。」或者,臨界點劇象錄的田啟元,不也在一九九○年代就已發展出「木馬腳」的訓練方法?廿多年後台灣劇場的舞台上,卻盡充斥「只用臉部」的表演,怎教人不嘆氣!

走向山  追尋「身體的自然史」

與Tai同年(2012)創立的冉而山劇場,創作頻率更低,至今只端出《彌莎禮信》與《永恆的妮雅廬》兩作。在團長阿道.巴辣夫唯心是問、謙卑地引領下,「田野」甚至未必要是進入部落學習歌謠,一行人翻山越嶺,在「不學」當中自然貯存走路的感覺,聆聽山林與身體的微密音景,也有一番隨人體會的自由意味。從這一點看冉而山的作品構成,也有相互對照之處,每一場由不同組成員創作發展,再組合為一整晚的演出,加上成員的背景來自四面八方,原漢混融。毋寧說,冉而山要擺脫的正是「原住民」之狹義。毋寧說,它用一種「朝向自然」的隱性前提,打開團內的創造空間及觀眾的觀看視線。與其述說原住民的受壓迫史,冉而山無疑更注重個人的記憶與情感。我總以為,這樣的做法裡面有阿道幾十年來的思想體悟,以及某種離群的實踐想像。反過來說,會這樣以為的裡面,是與我幾年來稍微閱讀阿道經歷後的心得揉在一起才說出的。

意即,從外面看,冉而山的作品好似對現實的種種辯證不感興趣,但若把阿道的歷程放進去一起看,所見的景觀渾然改變。毋寧說,阿道在這個階段追尋的是「身體的自然史」,而此追尋自有他種種閱歷做為元素與之辨證,以此引領成員們建構共同想像,「成而為人」是為去處。

最後,翻到文化傳播這一面。十月份,表演藝術評論台舉辦「從身體原鄉出發——如何觀看原住民文化脈絡下的當代劇場創作」,場上,瓦旦分享了Tai今年到印尼日惹與烏茲別克參加藝術節的心得,在這兩個地方,尤其後者,Tai經驗了更為豐富的交流過程。回頭看,冉而山與Tai這兩年在文化部、原文會資助下到亞維儂、愛丁堡藝穗節參演,我不禁想,這不是仍說明了我們還是很西方嗎?因為是亞維儂、愛丁堡這般知名到有剩的節,所以要徵選團隊去演的心態,不是仍說明了我們仍服膺著西方主流走嗎?我們能不能想像另一種地理策略,依隨原住民劇場團體據其文化屬性而開闢的交流場域,進行更靈活、細密的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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