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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塚歌劇團改編自漫畫的《凡爾賽玫瑰》,已成為該團經典。(寶塚歌劇團 提供)
封面故事 Cover Story 歌舞線上.正義對決 —日本音樂劇《死亡筆記本》

熱門漫畫立體化 舞台啟動粉絲潮

日本漫畫與舞台劇改編:在《死亡筆記本》之前

在日本,漫畫的發行質量均高,有著廣大的讀者群,也帶動了週邊產業,日本影視舞台娛樂界,也累積了大量以漫畫作為文本題材的舞台劇、電視、電影作品,在漫畫粉絲的支持下,環環相扣興盛蓬勃。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2D漫畫文本的立體化,演員選擇與表演能否符合粉絲的想像與期待?情節能否更豐富滿足觀眾所需?在在挑戰漫畫的改編製作功力!

在日本,漫畫的發行質量均高,有著廣大的讀者群,也帶動了週邊產業,日本影視舞台娛樂界,也累積了大量以漫畫作為文本題材的舞台劇、電視、電影作品,在漫畫粉絲的支持下,環環相扣興盛蓬勃。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2D漫畫文本的立體化,演員選擇與表演能否符合粉絲的想像與期待?情節能否更豐富滿足觀眾所需?在在挑戰漫畫的改編製作功力!

漫畫作為一種閱讀刊物,在日本有令人咋舌的消費市場,在經濟狂飆發展的九○年代,曾留有一項紀錄:一九九五年日本出版界共發行廿三億本漫畫,其中共賣出十九億本,在總賣出刊物量裡,漫畫銷售率占40%(註1)。我們也看到龐大的漫畫市場帶動週邊產業的具體結果:日本影視舞台娛樂界,累積了大量以漫畫作為文本題材的舞台劇、電視、電影作品。當你走在消費主義大本營的日本東京街頭,映入眼簾的盡是為達宣傳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精緻華美海報、廣告,一字排開的偶像明星(或是知名演員)擔綱演出舞台劇、電視或電影,故事題材則改編自家喻戶曉的漫畫,這樣的廣告或海報往往氣勢驚人且吸睛力十足,這樣的製作也屢屢製造話題性(尚且不提這樣的演出是否都是叫好又叫座)。

當我們討論何以相較於台灣或亞洲其他國家,乃至歐美等國,日本更常以漫畫作為影視題材,是否有什麼特殊的歷史、文化、經濟的脈絡,影響了這樣的結果?以漫畫作為舞台劇、影視題材的改編依據,又會引出什麼樣的可能與限制?這一連串的問題與答案,其實頗值得臨近日本的我們深思及借鏡。

漫畫廣受喜愛  潛在觀眾群難以計數

漫畫(マンガ,讀作manga)為一種圖畫式的文本,日本公認漫畫的起源有兩派,其一派認為日本漫畫源自於十二世紀諷刺捲軸式的繪卷,描繪著生動的風景、帶著故事性的擬人化動物圖畫;但另一方說法則認為漫畫作為一種大眾性的閱讀文本,源自於十七世紀江戶時代,此時富有教育意味與庶民娛樂的「浮世繪」興起,而描繪生活情景的「北齋漫畫」帶著「隨筆而畫」的率性並蘊含諷刺、玩笑意味,受到大眾歡迎。進入明治時期,歐美漫畫(comic)中諷刺實事、針砭時局的本質,賦予日本漫畫新的視野;其後,在民主自由的風氣日益高漲的大正時代,「漫畫家意識」崛起,漫畫家雨後春筍般的創作,兼具質與量,大量以兒童、少年為取向的漫畫周刊出刊,開創漫畫新風潮,此時漫畫不再「不入流」,漫畫也可以有教育或是藝術意義。

到了昭和時代,手塚治虫猶如踩在巨人們的肩頭上,成為日本的「漫畫之神」,他的作品風格多元,運用電影般立體的運鏡效果,給予讀者嶄新的閱讀刺激。手塚認為漫畫不應只局限令人發笑的諷刺畫,而是作為連續性、包含人性及情感的故事連環畫。他的作品結合漫畫(指單純平面圖畫)、電影、小說創造出「故事漫畫」。手塚治虫高質量的黃金創作期,剛好搭上電視開始普及的年代。手塚動畫卡通《森林大地》、《原子小金剛》相繼出現,傳媒的力量更迅速為他累積廣大人氣。

廣受大眾歡迎的漫畫,也通常具備著精采曲折的劇情、易引起讀者共鳴的角色設定、背後往往討論著普世性的問題:生存、愛情、理想衝突等等。於是乎,著名漫畫作為戲劇演出,除了提供題材,其高人氣也提供商業戲劇(商業劇場或是電影、電視)廣大的觀眾來源。例如,手塚治虫作品《緞帶騎士》(台譯《寶馬王子》)在二○○六年改編成音樂劇,由早安少女組成員擔綱演出,當紅青春偶像演繹這樣華麗的少女漫畫,造成一股風潮。但有趣的是,這部漫畫靈感其實是來自於漫畫家成長的故鄉——寶塚市的寶塚歌劇團(註2),劇中身為女性卻扮男裝的藍寶石,活脫脫是寶塚男裝麗人的代表,而漫畫開頭描畫女主角誕生的宮廷場景,偌大的樓梯,穿著華麗的侍女僕人一字排開慶賀大喜之日,頗有寶塚大劇場「大階段」(樓梯)氣勢!《緞帶騎士》這部漫畫靈感取之於劇團,最後在舞台上立體化,證明著漫畫家在日本並非單打獨鬥,而是有著出版集團背後操手掌握著整個漫畫王國,並與電視、電影、舞台劇等娛樂界加以互動,跨界資源整合,開發無數週邊商品,帶動多元商機之外,也構成獨特的文化資產。

一部漫畫  救活了百年歌劇團

一路從日本漫畫歷史源起談到集大成的「漫畫之神」手塚治虫與寶塚歌劇團的淵源,接下來不得不提及寶塚歌劇團與漫畫改編的緊密關係:一部少女漫畫如何拯救一個面臨解散的劇團,使之谷底翻生並創造爆炸性話題及商機?聽起來有點過於浮誇浪漫,但這是發生在日本百年劇團寶塚歌劇團身上的實際經歷。

成立於一九一四年的寶塚歌劇團,發展至今,已由一個駐守溫泉勝地的十六人少女歌唱隊演變成擁有四百名演員、年演出場次超過一千五百場、累積劇作超過兩千六百部超大型商業劇團。二○一三及一五年亦曾兩次來台演出的寶塚歌劇團,給人一種絢麗浪漫的夢不落王國之印象,但是寶塚歌劇團其實並非總是一直這般光鮮耀眼。七○年代寶塚歌劇團也受到日本不景氣與新式娛樂產業出現的衝擊,連帶影響票房,當時輿論出現「寶塚歌劇團是阪急集團的大包袱」的負面評價,存亡之際的寶塚歌劇團急須一個翻身機會。

此時一位寶塚粉絲向劇團提案演出當紅漫畫《凡爾賽玫瑰》(註3),這部漫畫由池田理代子創作,故事背景聚焦於法國大革命時期,女主角奧斯卡身為貴族後裔卻打破性別、階級限制,穿著男裝與平民百姓一起攻陷巴士底監獄。她勇敢地追求自由、平等、博愛,如一朵高貴的白玫瑰、巾幗不讓鬚眉的形象深受觀眾喜愛。代表白玫瑰的奧斯卡與代表紅玫瑰的瑪麗王后,兩名角色刻劃動人,引起女性讀者高度共鳴,因為甚少有漫畫站在女性角度為不平發聲。「漫畫」作為一般的娛樂消遣之外,更進一步滿足並反應讀者的內心慾望,這部為日本女性發聲的純美愛情故事,博得許多女性讀者的共鳴,創下千萬冊的銷售奇蹟。

一九七四年,寶塚歌劇團將這部漫畫改編成舞台劇,作為創團六十周年的紀念演出,演出期間大排長龍等待買票看戲的觀眾將劇場外的停車場擠得水泄不通,朝日新聞更以「關西異常」來形容首演盛況。這部作品由當時劇團一批歌唱與表演實力堅強的明星演員擔綱演出,引人入勝的服裝、布景、音樂,配以浪漫劇情,獲得空前成功,《凡爾賽玫瑰》奇蹟似地解決寶塚歌劇團赤字問題,解救劇團的經營危機。

載舟亦能覆舟  粉絲比觀眾更挑剔

寶塚歌劇團自當時引用當紅漫畫,製造票房奇蹟後,也持續開發新的題材來源。從《凡》劇開始,劇團亦嘗試改編其他少女漫畫,並多次創下票房佳績。近年改編的演出作品,有二○一一年的《小咩的管家》及一六年的《劍心》等。日本另一劇場龍頭大佬「東寶製作」近期最炙手可熱的漫畫改編演出,應屬一六年初首演與一七年再演的《王家的紋章》(台譯《尼羅河女兒》)。這部以古埃及為背景的史詩漫畫,由漫畫家細川智榮子自一九六○年代開始連載,迄今尚未完結,華麗的畫風及浪漫感人的淒美愛情,累積老、中、青三代讀者。東寶製作的《王家的紋章》聚集一票優秀的音樂劇演員,並由創作《伊麗莎白》Elisabeth、《莫札特!》Mozart! 的音樂家Sylvester Levay擔任音樂作曲。當這個演出消息一釋出,立刻躍上日本藝文界熱門話題,主要演員有這次來台參與《死亡筆記本》的濱田惠。

日本的演劇界及漫畫界背後都有著集團的支撐,廣大的讀者或是觀眾的期待,醞釀了商業劇團改編動漫的風氣。二○一二年,日本註冊的劇團共有四百六十五個,大小規模及取向不同。像東寶製作、寶塚歌劇團這樣動輒百人以上參與運作的大型商業團體,其實不到總劇團數量的十分之一。但這類大型戲劇製作,即使在產值及市場都獨占鰲頭,還得依靠源源不絕的觀眾數才能支撐商業戲劇的生命。於是,他們除了在人才培育與行銷面別出心裁之外,以漫畫改編合作,更可為商業劇團帶來許多新的觀眾群。

製造話題,並吸引無數漫畫迷進劇場一窺真人版演出的同時,漫畫改編的舞台劇作品,還是有一定的風險存在。例如,擔任主演的演員扮相是否能滿足死忠漫畫迷心中的期待?簡單的劇情、在2D漫畫邏輯裡,靠著誇張的鏡頭描繪技巧,足以成立;但搬上舞台後,觀眾對於文本要求更多,太單一、薄弱的內容,也有可能無法滿足、感動劇場觀眾。同時讀者對於漫畫有既定的期待,劇中用以搭配的音樂風格,乃至於舞蹈動作等,是否也可以符合整部漫畫的美學基調,這又在在考驗改編者及製作創作端的功力了!

註:

1. 陳雅暄。1991。淡江大學日本研究所碩士論文。《日本女性漫畫中的女性意識之研究——以90年代為中心》。

2. 手塚治虫成長於關西兵庫縣的寶塚市,自小便常常觀賞寶塚歌劇團演出,成為其創作養分,手塚日後成為著名大漫畫家,後人在寶塚大劇場斜對面設置手塚治虫紀念館,門前一隻巨型的火鳥雕像來自於其創作《火之鳥》,象徵漫畫家對於生命的關注及源源不絕的熱情。

3. 這部作品1972年5月開始在《漫畫周刊》連載,池田理代子在創作漫畫過程深深感受到女性不公平社會處境。詳見拙作,發表於第272期兩廳院《PAR表演藝術》雜誌〈凡爾賽玫瑰—寶塚歌劇的輝煌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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