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I'm saying I feel bad that you feel bad about me feeling bad about you feeling bad about what I said about what you said about me not being able to share a feeling.”（我是要說我很不爽你不爽的是我不爽你因為我說你說我沒辦法表達感情）

“If I thought that what you thought was that I hadn't thought about sharing my thoughts then my reaction to your reaction to my reaction would have been more revealing. ”（要是我有想到你想說我沒想過要分享我在想什麼那我對你對我的反應的反應應該會更有意義）

這段不是繞口令，是音樂劇《tick,tick...BOOM!》劇中情侶吵架的經典歌詞。幾組簡單和弦不斷重複，固定拍型顆粒清晰。如果要用一件事說明「音樂劇」，這首歌會是最好的例子。不須盛大排場與豪華舞台，也不靠男女主角互飆高音，而（如此曲）以音樂結構再現有理無理的鬼打牆，咬牙切齒又刻意壓抑的怒意——所謂音樂與角色、場景的敘事關係。

於是，只要三個人，也能成就一齣精采好戲。《tick,tick...BOOM!》，才華洋溢的早逝作曲家強納森．拉森（Jonathan Larson）在《吉屋出租》Rent之前的自傳式獨角音樂劇，後由大衛．奧本（David Auburn）（註）改編為三人版本，二○○一年於外百老匯首演。劇情背景設定在一九九○年代，主角是一位音樂劇作曲家，他的女朋友想結婚、兒時老友則在紐約工作且賺了大錢，而他卻還在餐廳兼差當服務生，苦苦等待自己的音樂劇成功的那一天。此次在台南人劇團「台美共製」版本接下挑戰的是劉廷芳、倪安東與美國演員Matthew Bauman。

角色生命引領聲音  體現音樂全貌

走進排練場，助理音樂指導康和祥坐在鋼琴前，正和兩位台灣演員練歌。除了英文繞口令的考驗外，三人組合不比大型音樂劇，不只是場面調度的差異，也影響了音樂結構與聲部處理。劉廷芳形容練唱過程「就好像拼圖一樣。」排練前，導演Darren R. Cohen特別叮嚀別上網看／聽其他人演出的版本，以免受到影響，所以演員只能從樂譜中想像聲音畫面（康和祥特別提到當初演員甄選時，不少人都直接照著原聲帶版本唱，「但譜根本不是這樣寫的」，也讓導演覺得納悶）。無論獨唱或重唱，沒有別人可以倚靠，只能帶著自己的聲音「勇敢且獨立地擴展自己，讓聲音更飽滿，一步又一步地朝別人靠近，然後你才會感受到音樂的全貌。」劉廷芳說。

儘管只有三名演員與搖滾樂團同台演出，《tick,tick...BOOM!》絕非一齣「簡單」小品。倪安東與劉廷芳兩人除了演出主角Jonathan（是的，與作者同名）的好友與女友外，還身兼多角。如何快速切換角色，以聲音建立不同形象與心境，成了另一艱鉅任務。這幾年跨界音樂劇演出經驗豐富的劉廷芳，特別比較了幾種歌唱的可能性：「先前在南管音樂劇《蓬萊》大都是非人角色，我會跟著想像我的聲音沒有界線，像是穿越時空一樣；演出黎煥雄音樂劇，則較常用聲音帶出詩意氛圍，而非用來溝通。像《tick,tick...BOOM!》這樣的音樂劇，我會更仔細研究歌詞的語意，如何以歌聲表現角色性情與個性；此外，我並不預先設想角色會有什麼聲音（為什麼年輕女生一定要有某種高音），更想讓角色的生命狀態來引領聲音。」

然而，聲音與音樂能做到的其實更多。這齣共計十四首歌曲的音樂劇雖以紐約為背景，但並未有明確場景。正確說來，劇中場景不斷切換交替，十個角色穿梭其中，還時不時得打破第四面牆，直接訴諸台下觀眾。如此形式，更需要縝密的音樂結構編排，以聲音與表演營造多重場景的流動與轉換，才能讓整齣戲在繁複中依然俐落乾淨。此外，倪安東也提到劇中大量引用紐約在地生活的隱喻，即便對從小生長在美國西岸的他，有些時刻也顯得陌生。如何不讓台灣觀眾感到隔閡，則需要在肢體表達與聲音詮釋下更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