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米.如妮(Sumi Dongi)與王力之(Arik),各自在生命的不同時間點定居港口部落,舒米從都市回到出生地深耕,力之則在部落找到歸屬建立家庭。對她們而言,港口部落是人生後半輩子的生活所在,依山、依海又依河,這裡適合人居,需要一群人一起將土地、祖先的智慧延續。
舒米約在1998年回到部落,提起20多年前的往事,說著說著忽然改用第二人稱敘述,彷彿正與多年前的自己對話:「那個年代回來的人都自己摸索……從前沒有放棄過的,現在看來又是怎麼樣?那些小時候印象很深刻的歷程,離開後就變得模糊,被社會教育成不知道什麼樣子……你接觸了另外一種生存方式,從孕育的地方出去,然後再回來,這段歷程的心理差距蠻大的。很多的未知和疑問,幾乎就是要回來待個幾年才會比較清楚。」
幾年後,舒米成立Cepo’劇團(Cepo’音同「者播」),她心想:「部落的ina(婦女)這麼喜歡唱歌,很多歡樂場域都可以看到她們即興演出,應該不是只有這樣而已,有沒有可能做一個劇團來講部落的故事。」回想劇團早期的代表作《祭重生 重生祭》,探討傳統祭儀與西方宗教交會的矛盾衝突,「我慢慢從文化與生活中找到自我認同,但遇到信仰的質疑,思考著要遵循哪個方向,即便到現在還沒有一定的答案,不過我相信傳統文化的脈絡。」
劇中提及「海稻米的香味、祖先的歌、濃濃的老米酒」,這些古老的阿美族傳統,因為舒米沒有放棄,現在仍未消失。儘管Cepo’劇團目前休團,作品產量不多,但是透過歌聲與舞蹈,部落族人的記憶與情感因而凝聚,2017年,部落的魯木老師邀請劇團的老人家擔任講師,帶著小孩子學習,還出了兩張專輯,舒米堅定地表示:「我們的精神一直都在。」
Cepo’藝術中心與Cepo’劇團彼此沒有直接關聯,然而同樣懷抱文化傳承的實踐力,相互給予精神上的支持。藝術中心的負責人力之,早些年曾協助劇團處理行政庶務,如今找到自適的位置,舒米說:「我看著力之這些年的努力,覺得很欣慰,也期許她持續下去,親身經歷部落的點點滴滴,也許就有辦法找出和我們不同的想法和做法。」
已經定居部落17年的力之,希望運用自身的藝術專長,讓部落的文化教育更豐富,因此成立Cepo’藝術中心。營運至今5年,空間提供國內外藝術家駐村,每週五、六、日,會有部落小孩子和老人家一起學習。力之坦言:「我不是一個太聰明的人,很多時候必須實際體會,才知道困難在哪裡。」對於藝術中心的想像,力之期待未來可以打造一間「海洋文化藝術學校」;這些年進行文化採集的過程中,發現部落文化斷層很大,老人家所知道的山海智慧幾乎可以建立一套知識系統,「我認為部落文化不應只是文創產業,而是以一間部落學校的態度來看待;而我們這群中生代,就是老人家的手和腳,透過我們讓山海智慧世代傳承。」
想做的事很多,1人常常要當5人用,除了經營藝術中心、當國小國中美術老師,力之手上還承接藝術創生與藝術季專案。10多年前,她與策展人蘇素敏結識,後來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組「節點共創」公司,東部許多環境藝術季之所以表現亮眼,是因一群長時間在部落默默耕耘的文化工作者,彼此相互支持。「雖然一個部落等於一個國家,跨部落等於進入另一個人事系統,可是一個人就是一個節點,點和點串起來就更有力量」。相較於藝術季,為期兩年的林務局花蓮管理處「藝術創生計畫」,更具文化深耕的內涵,每個部落因應各自需求,尋找合適的藝術家進駐。
今年的藝術創生計畫,港口部落邀請于明珠、邱米溱來帶領接觸即興,期望參與計畫的ina們不再只是跳別人舞的身體,而是創造舞蹈的身體,一起完成了《土地的翅膀—跳舞的人們很快樂》演出。值得一提的是,力之這幾年想把遺失的歡樂歌找回來,計畫期間帶著兩位藝術家去找老人家,「那是我們第一次和老人家學習歡樂歌,舞作最後一段跳著部落其中一首歡樂歌,那首歡樂歌連50多歲的大姐都說從來沒有聽過。」
當你快樂時,會哼什麼歌?你會用自己的母語唱歡樂歌嗎?她們說,歡樂歌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會唱的人唱大聲一點,不會唱的人唱小聲一點,一直唱一直跳,不會的就會了……
profile
舒米.如妮(Sumi Dongi),曾在都市闖蕩,1998年回到出生地花蓮港口部落。「Cepo‘劇團」及「升火工作室」負責人、海稻米復育發起者,亦從事藝術創作、部落文史調查,致力於將傳統技藝與當代生活結合,近年投身於阿美族傳統製酒技術復甦。
王力之(Arik),「Cepo’藝術中心」藝術總監,從事人文藝術教育組織工作,同時為「節點共創公司」成員。2005年參與洄瀾國際藝術創作營,進入港口部落,而後開始在部落深耕,期望以藝術分享部落生活智慧,透過社群藝術述說在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