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人心的闇黑氛圍、掃射全場的冷冽光束、震撼磅礡的聽覺效果、謎樣象徵的陳列與重組、暴力姿態的重覆與演練,義大利導演羅密歐.卡士鐵路奇(Romeo Castellucci)在《兄弟》(Bros)中,體現何謂鋼鐵紀律下的「平庸之惡」,帶領觀眾省思存於現世的原罪與救贖。
鐵面無情的權威象徵
「我準備好成為這場演出的警察(…)極盡所能地執行所有指令(…)即便它們讓我覺得矛盾、可笑、羞恥……」演出前,觀眾拿到一張A2大小的黑色油墨紙,上面印著一條條宣示文。這張〈給毫無經驗參與者的行為指南〉其實早已揭開《兄弟》的序幕。除了數名表演者(註1),舞台上所有參與者皆身著20世紀初期的美國警察制服。他們並非擅長演繹的專業演員,而是執行指令的平凡肉身。每個人都透過耳機接收特殊命令,並立刻有所行動。整場演出不允許有任何行動的遲疑、情感的流露、即興表演的空間。
整齊劃一的鐵血陣容很難不讓人想起近年警方執法過當的霸權與暴力,尤其是2020年震撼美國社會的「喬治.佛洛伊德之死」事件。然而,對導演而言,這些新聞媒體報導的警察暴力只突顯現實症狀,缺乏深刻的質問。《兄弟》並非單純的時事寫照,而是要探究亙古以來體系戒律對自由意志的壓迫(註2)。2018年法國爆發「黃背心運動」,在巴黎執導歌劇的卡士鐵路奇每天都看到警察在住所外巡邏:「他們身上制服散發出的權威讓我產生一種罪惡感。我想要透過人類學的觀點探索這種權力,而不是從社會或政治學的角度。運用一種純粹、近乎原始的視角重新看待這種讓我覺得自己成為獵物的處境。」(註3)
制服之所以成為權力的象徵,因為它消弭了個人的差異性,顯現志同氣合的拜把情誼或是拉幫結夥的集體勢力,也讓人想起懲戒、服從、庇護、仰望的威權力量。導演認為這些父權的價值其實傳承自古老的社會結構,如今凝聚在警察身上,當代人與其共生也與其對抗:「警察,是探討這些權力的託詞,這是一齣關於你我的演出,不只局限於警察。」(註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