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基隆高中運動中心,爬上樓,爵士小號樂手魏廣晧雀躍不已,片段的回憶全湧上心頭。他站在這個以往最熟悉的地方比劃著說:「這裡是社桌、這裡放著錄音機,這麼小的地方永遠擠著20幾個臭男生。我們早自習進教室書包一丟就來社團,或者下課不回家窩在這裡聽音樂、練樂器、看漫畫、打Game Boy……」陽光從一整排的窗戶照了進來,那些熱情少年的影像彷彿又活現了起來。
如果沒有社團,我根本沒有機會學音樂
從小,魏廣晧沒有一天走在所謂音樂班的軌道上。雖說國中美其名是讀管樂班,實則是將功課好的學生集合在一起,剃著小平頭軍事化管理。分配樂器也由老師一個一個點,輪到他,老師順口一念:「魏廣晧,吹小號!」從此他便與小號結下了不解之緣。進了高中可以自由挑社團,面對許多熱門的選項,他還是選了冷門的管樂社。
不過那之前是個「軍樂社」,所以樂器大多是民國60年留下來的舊樂器。雖然有老師帶合奏,但社員程度參差不齊,很多甚至是從零開始。因此他們只好自己身兼教學弟、也找教材「教自己」。在這樣的磨練下,魏廣晧雖然是助教,卻已經很習慣當老師的工作了。
管樂社雖是小社團,但卻肩負著全校升降旗的重要任務。在學長漸漸畢業後,吹小號的人就只剩一兩位,所以在國旗桿下,魏廣晧的小號聲響徹整個操場,全校學生豎耳聆聽,是他最深刻的回憶。「在基隆中學那3年很影響我,讓我很敢在大家面前表演、不會怯場。而且我吹得比別人好一點,也間接能自信地主導社團練習的走向。」

一切來自於那台眼鏡蛇錄音機
「第一次接觸到爵士樂,就在社團裡。」魏廣晧興奮地說,「那時候有一台手提音響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社團就有一台叫做『眼鏡蛇』的音響,上面蓋子一打開就像眼鏡蛇外型那樣,很帥!裡面還有雙卡匣錄音帶。下面可以放CD。所有人買了新的唱片帶去,大家就會為在那邊聽。過了30年,那個聽音樂景象是對應的!」魏廣晧說:「跟我在東華大學任教的學生一模一樣。這些孩子們在東部,下了課也沒有其他誘惑,一群學生從早到睡前都在學校的一個地方用手機接藍芽串連,一起驚嘆那音樂有多厲害。」
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麼社桌上出現一張CD,那就是將很多耳熟能詳的古典樂曲改成Jazz、Funk、Fusion。他一聽覺得很訝異,原來音樂也可以這樣玩!於是他們整天模仿,還克難地把軍樂隊廢棄的3音、4音鼓拆掉,用鼓架起來。原本身上背的那種大鼓就架在地上,硬拼成爵士架鼓的樣子,沒有踏板就用腳踢,還用銅跋加上譜架與橡皮筋做成上下開合的腳踏跋,成天都在用這些「改裝樂器」演《給愛麗絲》,也自得其樂。

社團教的,是領導統馭與社交
「如果是從小念音樂班,很多事情都是被安排好的,那我也許不會像當初那麼嚮往音樂。」魏廣晧說:「堅持自己喜歡的、把握機會,那才重要!」就像進了大學,沒有管樂社,他就在管絃樂團下自己創了管樂社。規劃的第一場演出,自己擔任指揮,卻下了大雨。他們搭了雨棚在人來人往的餐廳前表演,即使只有20、30位親友撐著雨傘站著聽,也沒有澆熄他們的滿腔熱忱。那個初心,跟現在規劃兩廳院戶外廣場2萬人等大型表演,是一模一樣的。「我並沒有因為人多人少而改變『我想要分享』的這件事。」
熱門社團容易上手,但如何在小社團中經營是很不容易的!不但要有想法、要嚴格要求,有時卻也需要製造凝聚的氣氛。再者,他從年少時期就開始擔任管樂團指導老師,處理的關係包括跟學生、跟家長、跟學校之間,而反向溝通也需要智慧的並存。「有鬆有緊,那就是領導統馭的道理。」很多人有自己的一套,卻無法與人和睦相處。社團又沒有強制性,吵了架退了社,就只會讓樂團走向更差。因此,要吸引人,同時又要建立規範,這就是經營社團的學問。而且,愈小體會到這個道理,對未來愈有幫助。魏廣晧肯定地說:「我今天擁有的爵士樂成績,完全來自於年少時代的社團,這些,都是一般課程所學不到的!」
魏廣晧
紐約市立大學爵士小號演奏碩士。國立東華大學音樂系爵士組專任副教授。曾任台中爵士音樂節音樂總監。目前為兩廳院爵士音樂營教學總監、夏日爵士派對節慶樂團策展人。全創作專輯《43》入圍第33屆金曲獎演奏類最佳專輯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