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2018年的《美國 民主》，義大利導演卡士鐵路奇再度造訪臺中國家歌劇院，這次帶來的是《兄弟們》（Bros），講述一群徵募而來的男性演員，必須簽署協定，嚴格遵守遠端下達的指令參與演出，他們在舞台上穿著警察制服，呈現藉法律之名行使的暴力。卡士鐵路奇因2018年法國「黃背心運動」時，在巴黎每日看到警察在門前巡邏而發展出這個作品，透過繁複意象與衝擊的感官效果，他想讓觀眾體驗的是「平庸之惡」。
義大利導演羅密歐．卡士鐵路奇（Romeo Castellucci）的《兄弟們》（Bros）以警方暴力探索法律與道德的極限，透過繁複的意象與衝擊的感官效果，突破劇場表演框架，營造出一場凌駕於語言、文化、理智之上的當代祭儀。
警察究竟是維護公共秩序的人民保母，還是威權統治的打手？卡士鐵路奇以人類學的角度探討律法的暴力，突顯當代民主發展癥結。「以警察作為主角並非要評論時事，而是引申人與法律之間的關係，也突顯當代社會的黑暗面：從令如流，是否意味著缺乏意識、不用負任何責任？」卡士鐵路奇這麼說。
《兄弟們》顛覆劇場的再現性。演員必須聽從耳機命令，直接行動，沒有任何思索和詮釋的空間。對導演而言，這種特殊手法不只顯露警察唯命是從的本質，也引申當代社會的運作方式：「我們每天都被迫接收並服從各種無形的資訊．配戴耳機執勤的警察其實是我們每個人的寫照。」
絕對服從的呈現手法看似殘酷，但曾參與該劇的法國演員卻說這是他登台以來最舒適、放心的體驗。導演認為這種弔詭的現象令人感到意外與可怕：「跟隨指令行動就好像穿上制服，我們被某種秩序保護，個人性完全被消除。身為人的價值只剩下執行，必須行動才能獲得某種自由，這種悖論令人不寒而慄。」
《兄弟們》是卡士鐵路奇創作以來最闇黑的作品。無論舞台空間、燈光氛圍、服裝物件、聲響效果都蒙上了一種讓人感到窒息的陰影。
黑暗，其實是導演用來營造對比性的舞台元素。「我透過修辭學上的『反語法』（Antifrasi）去呈現心中真正想表達的意象。舞台上暴力和殘酷的背後，潛藏著人性的脆弱。」導演擅長透過反差手法營造衝突感知：「唯有喜劇形式才能真正讓人恐懼。透過一絲不苟的警察才能呈現秩序的失衡與混亂。這些並存的矛盾元素構成一種充滿視覺張力、擾亂人心的複雜系統。」
沒人能解開《兄弟們》中的謎般意象，但這種困惑卻持續地吸引觀眾的目光。「劇中每幅畫面都有所依據，像是一道我精心設計的數學公式。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林布蘭（Rembrandt）的《杜爾博士的解剖學課》（The Anatomy Lesson of Dr. Nicolaes Tulp）。原畫中，被解剖的屍體其實是名小偷，劇中這名法外之徒會站起來，像鬼魂般在追捕他的警察之間遊走，讓人萌生法治與罪行、施暴與受害、生與死之間的提問。」然而，導演認為觀眾不須用理性去解開謎團。「謎般的畫面營造出一種詭譎感，讓繁複意象在理性框架中持續演進，又時而往返，構成了一種混亂的幾何結構，產生一股夢魘般的神秘力量。」
交織著神秘的意象、幽微的氣氛、衝擊的感官，《兄弟們》彷彿是一場不帶情感卻能營造共感的儀式。
透過這場秘密儀式，導演讓觀眾陷入殘酷的道德考驗：「劇場用虛構表演，讓人近距離看到暴力的實際運作。《兄弟們》像是一種『順勢療法』（homeopathy），觀者承擔一點點暴力的劑量，以了解它毒性的操作與發展，才能在現實中擺脫它無形的控制。」《兄弟們》以警察作為切入對象，帶領觀眾體驗每個人的平庸之惡，唯有歷經這場道德危機的洗滌，每個人才能重新獲得想像、意識的解放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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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場與惡的距離 義大利導演卡士鐵路奇新作《兄弟》揭露體制之惡
羅密歐．卡士鐵路奇
1960年生於義大利切塞納（Cesena），從青春期就對歐洲古典美術充滿興趣，並在大學研習舞台設計與繪畫。1981年，他與姊姊克勞蒂亞．卡士鐵路奇（Claudia Castellucci）及姬雅拉．瑰蒂（Chiara Guidi）成立「拉斐爾藝術合作社」（Socìetas Raffaello Sanzio），發展充滿實驗性的表演語彙。承繼希臘悲劇的思維脈絡，他透過駭人的視覺意象且震撼的感官效果，創造出探究觀者感知極限的「整體劇場」。2013年榮獲威尼斯雙年展終身成就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