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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三岔路口》(唐健哲 攝 合作社 提供)
新銳藝評 Review

馬/戲/曲:放下「本質」的追尋,看見「現在」的身體

評合作社《前方有三岔路口》

合作社《前方有三岔路口》

2025/9/13  19:30

台北 臺灣戲曲中心多功能廳

合作社於2025戲曲夢工場《前方有三岔路口》邀集了音樂劇、馬戲、戲曲及現代戲劇演員,「從表演的『技術』出發」(註1,探索不同劇種間流動的共性與差異。導演吳子敬表示,合作社近來想探索的是:「馬戲除了『招』還有什麼?」(註2作為一個戲曲背景的觀眾,我看到的更是:戲曲除了「曲」還有什麼?自王國維定義「戲曲」以來,「合歌舞以演一事」(註3似乎成了戲曲的基本定義之一,然而當我們關注在「唱曲」(亦即寫定的或口傳的文學文本)時,是否遺漏了其他部分?因此,本劇以「武丑」作代表人物、京劇《三岔口》為改編文本,便企圖探討戲曲中較被忽視之要素。

《前方有三岔路口》(唐健哲 攝 合作社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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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在劇中有多重意涵,除了「作、打」功、調笑嘲謔以及小人物的角色設定,也象徵「丑時」這段暗夜時分。因此,「武丑」帶給觀眾的是黑暗、被忽視但危險的存在,也以此連結到《三岔口》故事和「馬戲團謀殺事件」兩條主要的故事線。然而,三者的連結其實並不強烈,致使以事件來解釋創作理念的意圖,反大於故事本身的觀賞性,較為可惜。例如中間尋找殺人犯一段,後續並未再討論凶案後續,而僅是以「殺」此一概念講述「對戲」往往是生死交鋒的危險性。又如對「桌子是不是桌子」的討論貫穿全劇,接近末尾大甜與林益緣的對白便直接道出:只要觀眾都能同意,該物品便能成為各種指定之物。如此對白與劇情上較為單一的指涉,或許減低了觀眾的想像與討論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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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三岔路口》(唐健哲 攝 合作社 提供)

相較於劇情、對白,演員的身體表現才是本劇重點,並為「時間與身體」此一議題打開不同的視窗。4位演員將約定俗成的「寫實」或「戲曲」程式動作,轉化為另一截然不同的意義時,可以看到這些手勢作為一個符號,其「所指」往往是能夠隨時空轉變的。其實關於身段程式的轉化,栢優座如《大年初一前晚的那頓飯》等作品(註4已有所實踐,不過其所處理的是如何創造新的身段,帶有探索戲曲自身新意之意味,而《前方有三岔路口》則是在保留既有身段時,以不同訓練背景的身體,展現「程式」本具有之流動性。多元並置但不刻意交融,與現代戲曲經常使用的跨界合作相比,似乎是相對保守的表現;然而在與對手不停磨合並保存自我的拉扯過程中,其實便已存在照見彼此的意義。

《前方有三岔路口》看見的不是劇種「本質」,而是當我們把對戲曲「本質」的追求放下時,便不需要急於衝撞出「破口」。此戲如交匯各路人馬的暗夜旅店,藉著磨擦與合作慢慢摸索出自我的省視與成長。最後,當舞台字幕打出3位男演員皆是1999年生時,我們看到的不再是「馬戲」、「傳統戲曲」與「現代戲劇」的界線,而是同生活在當下時空的年輕身體。其實與人力飛行劇團《荷珠》相較,兩者皆探討了「演員」本身作為戲劇生產者,以及身體動作、技術所承載的時空意義(註5,然而《前方有三岔路口》更將同一年齡層的演員排開,照見「同一時空下」身體差異之間相互映照的可能。

註:

  1. 《前方有三岔路口》節目冊,頁3。
  2. 吳子敬,9/13演後座談。
  3. 王國維:《宋元戲曲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頁6。
  4. 見謝筱玫:〈當代臺灣戲曲劇場的跨界表現:2010-2019〉,國藝會現代戲劇專題檔案庫,2021年1月15日。
  5. 見許玉昕:〈重啟戲曲的人生《荷珠》〉,表演藝術評論台,2023年8月30日。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5/11/07 ~ 2026/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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