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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金与「现代舞」

──由今日观之,代表现代,由后世观之,即属经典。

──由今日观之,代表现代,由后世观之,即属经典。

大师间的故事

「现代舞」一词早在二〇年代晚期就出现了,而在依莎朶拉.邓肯(Isadora Duncan)、狄亚基烈夫(Diaghilev)(以下简称狄氏)等诸位大师之中,又以弗金(Mikhail Fokine )最堪称「现代」之名。但是,几位大师之间的复杂过往,却使弗金的地位不明,蒙受误解,在此让我们细说从头。

弗金在早年便以创作为人所知。芭蕾舞发展到二十世纪初,风格已逐渐开放,到了弗金手上,更改革芭蕾中串接舞剧的默剧表演方式,全以舞蹈动作演戏,舞蹈的「肢体语言」可谓由此而生。一九〇四年初,他以希腊艺术的风格为方向,提出了《达芬尼斯与珂洛依》(Daphnis and Chloe)舞剧的处理方式。该年十二月,邓肯首次到圣彼得堡,弗金有了观摩的机会。邓肯虽然常以恢复古希腊之光辉为职志,但由这两个事件的时间关系来看,弗金的创新观念并非源自邓肯,而是纯属自发,这点应该是无可置疑了。两人的差异在于弗金只在主题需要时才加以运用,而邓肯则是始终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

往后数年中,弗金为慈善演出编了多出舞码,终于崭露头角。一九〇七年的《亚密之亭》(Le Pavillon d'Armide)更是一次突破,这是他为玛琳斯基舞团(the Maryinsky)所创作的全新舞码;至此,他不但运用自己的新观念并且融会了他早年的古典基础。这些成就,使得他获得狄氏的青睐,应邀首次进军巴黎。

往后的发展,便如世人所周知了。一九〇九至一二年之间,两人合作愉快;其间邓肯曾向弗金提议合办舞蹈学校,弗金因有约在身而作罢。一九一二年,弗狄两人因尼金斯基(Nijinsky)的介人而拆伙,后来尼金斯基结婚,狄氏将他辞退,只得再回头找弗金。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两人再也不曾合作过。狄氏的舞团不断重演弗金在位时所编的舞码;而弗金往后虽然也为其他舞团编舞,但是灵光已灭,再无传世之作。正当此时,邓肯的名望与日俱增;不过,她的私生活却一直左右她的舞蹈生涯。她向来不喜欢有人以她的方式演出,对于许多同样采取她那套「自然」步法的后起之秀,她总是以剽窃之名嘲之。

书信的往来

至于弗金如何看待这些二〇年代的「现代」舞者?过去有一些片断的资料出版;不过他个人最完整的声明却为人遗忘。当年的情形如下:

二〇年代初,弗金已在纽约定居,到处推广他的舞码。邓肯与狄氏虽在二〇年代末期相继去世,但是纽约已有不少可以独当一面的后起之秀,使舞蹈界一片蓬勃,玛莎.葛兰姆(Martha Graham)便是其中之一。纽约时报的舞评约翰.马丁(John Martin),主持了一个舞蹈艺术的研讨会,弗金与葛氏在会上有激烈的争辩,僵持不下。此事在两人的传记中,都各有说法。最后只得由马丁出面才终止了这场纷争。

弗金不久因要事前往南非。就在他去美期间,普若伯特(W. A. Propert)(下称普氏)出了一本书,《俄罗斯的芭蕾:1921-29》。马丁自然写信请弗金说明他对此书的看法。弗金直到返美前,才在漫长的回国途中回了一封形同舞评的长信。

马丁之所以要听听弗金的看法,是因为在普氏的书刊出了狄氏回普氏的书信,该信是普氏为大英百科全书纂写狄氏芭蕾一条所搜集的资料。信中提到了两件事:其一,狄氏写道,他与弗金结伴观赏了邓肯一九〇四年在圣彼堡的首演;其二,他说弗金为邓肯绝倒,而邓肯的影响,是弗金所有创作的根源。由前述史实来看,狄弗二人至少到一九〇八年以后才碰面;更何况以狄弗两人的合作经验来看,狄氏不可能不知道,弗金的作品,大半与邓肯大异其趣。这一切令人怀疑,该信并非出自狄氏之手。普氏为大英百科全书所写的该条目,可谓舛误百出,而后人往往又延用原说,并用于引证,由此看来,普氏实在罪过不轻。其实,狄氏本人亦非全无过错,因为他有个恶习:对于不再合作的同事,总是加以诋损,而且一发不收。

弗金的辩白

让我们来看看弗金本人的辩白。关于狄氏,弗金在一九三〇年的书信中有以下的说法:

狄氏写道,我的作品,是『转化』自邓肯的观念,他一定知道这样的说法并不妥。他乐见新一代的俄罗斯芭蕾与邓肯的「自然」舞蹈能截然不同。排演时,他也在场,他淸楚我的想法是什么,也听了我如何诠释「自然」。他知道我的作品,有九成与邓肯南辕北辙。他硬要赖我模仿那位伟大的舞者,目的就是要贬损我的贡献与地位。他不是曾把我最好的作品和别人的混合,然后说那是我和别人所合力完成的?我并无意得罪狄氏的信徒,我觉得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推广家兼天才型的经营家,不过他绝不是舞蹈创作者。

关于邓肯,他的说法如下:

我自始至终都欣赏邓肯;她能破除古典芭蕾的僵化、作做,解开这个枷锁,让身体自由。带来「自然」的观念,确实是邓肯的功劳。但是我们绝不可再戴上「自然」这个枷锁。艺术原本就是要从自然再出发。过去,舞台上绝不准有自然的跑跳的动作,这个固然没有道理;但是话说回来,光是自由自在地跑跑跳跳,也不可能成舞。邓肯要大家欣赏儿童的动作,难不成大家再回头爬行学步?邓肯令我心仪是因为她所主张的自然与单纯,正是我对我的舞者所强调的重点。我心悦诚服地欣赏她的才华,只因为她某些观点与我心有戚戚焉,或许这叫许多人以为我必然是她的信徒吧?其实我们的舞蹈风格大相迳庭。

但是,世人和她自己,都过份高估了她给舞蹈界带来的影响与贡献。有一回她宣称,萧邦和舒曼的音乐在她的舞作中,首次和芭蕾结合。这里我不妨一提,在她抵俄之前,老早有人以舒曼的音乐配舞;萧邦的乐风与她的舞蹈则是格格不入。

不朽的理念

综合弗金的舞蹈理念,有下列几个重点:首先,他反对古典芭蕾的种种僵化的教规,他要去芜存菁,而他确实也让芭蕾在这个世纪脱胎换骨。正如他自己所说的,「结合了托尔斯泰、史坦尼斯拉夫斯基(Stanislavsky)、华格纳、格鲁克(Gluck)、米开朗基罗、罗丹等诸位大艺术家、大作家、及文艺爱好者,新的俄罗斯芭蕾在我手中诞生了。」

第二,他追求自然与单纯;不过,是艺术化的自然与单纯。在他的舞蹈中,他将复杂的技巧融人简单的动作里。此外,他一直是以古典芭蕾为基础,这些是他与邓肯迥异之处。

第三,他认为艺术必须合乎所处的时空、所属的民族、本身所具有的特性,脱离了这些元素,艺术便失去内涵,不再迷人。

弗金自然希望自己能有时代性,也希望继续从事芭蕾舞的改革。其实,他的几部巨作已堪称不朽,而这即所谓的「古典」。这会妨碍他「现代」之名吗? 一点也不。他的地位,由今日观之,代表现代,由后世观之,即属经典。当然,其他几位大师,由于理念与他相左,彼此有过论战,但是他们的传世之作,同样具有如此之双重特性。只是不知道弗金本人同不同意这个看法罢了。

 

文字|湼斯塔.麦当诺

译|林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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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el(Mikhail)Fokine(弗金)

(1880.5.5圣彼得堡〜1942.8.22纽约)

二十世纪早期最重要的舞蹈改革家之一,也是狄亚基列夫(Serge Diaghilev)所创立的舞团首位编舞家。九岁进皇家芭蕾学校习舞,一八九八年加人玛琳斯基(Marynsky)〔即现今的基洛夫(Kirov)〕舞团。一九〇二年为学生发表会初次编舞。他把舞蹈创作的菁华浓缩成单幕短作(one act)的风格,影响了几乎所有的西方现代舞团,直到近年来的某些前卫作品才又出现以整晚的表演演出一个单出的舞作。在他三十多年创作生涯所舞出的不朽,有一九〇七年的〈垂死的天鹅〉(Dying Swan )、一九〇九的〈亚密之亭〉(Le Pavillon d'Armide)、〈精灵〉(Les Sphides)、〈伊戈尔王子的波洛夫齐恩之舞〉(Polovtsian Dances in Prince Igor)、〈宴会〉(Le Festin)、一九一〇〈嘉年华〉(Le Carnaval)、〈吉赛儿〉(Giselle)、〈火鸟〉(The Firebird)、〈天方夜谭〉(Scheherazade)、一九一一〈水仙〉(Narcisse)、〈玫瑰幽灵〉(Le Spectre de la Rose)、〈彼楚虚卡〉(Petrushka)、一九一二〈靑神〉(Le Dieu Bleu)、〈天鹅湖〉(Swan Lake)、〈达芬尼斯与珂洛依〉(Daphnis and Chloe)、一 九一四〈蝴蝶〉(Les Papillons)、〈约瑟夫传奇〉(The Legend of Joseph)、〈金公鸡〉(Le Cog d'or)、一九三六〈爱情的试炼〉(L'Epreure d'Amour)、〈唐璜〉(Don Juan)、一九三九〈帕格尼尼〉 Paganini)、一九四一〈蓝胡子〉(Blue be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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