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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年代点燃台湾小剧场,开始走向「真正实验」方向的兰陵剧坊,就由吴静吉「指导」。(吴静吉 提供)
人物点描 光复50周年/人物点描/戏剧

「戏剧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 职业艺术指导:吴静吉

吴静吉是台湾最忙碌的「艺术指导」:兰陵剧坊、当代传奇剧场和纸风车剧团,都是吴静吉「艺术指导」的对象。「我最常跟兰陵人说的是──戏剧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是你们自己得去延续你们的生命,不是我。」也许就是因为这么一点「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的客观角度,吴静吉在担任艺术指导的时候,看事情可以更「实际」、看得更远。

吴静吉是台湾最忙碌的「艺术指导」:兰陵剧坊、当代传奇剧场和纸风车剧团,都是吴静吉「艺术指导」的对象。「我最常跟兰陵人说的是──戏剧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是你们自己得去延续你们的生命,不是我。」也许就是因为这么一点「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的客观角度,吴静吉在担任艺术指导的时候,看事情可以更「实际」、看得更远。

吴静吉是台湾最忙碌的「艺术指导」:包括早期剧场史上十分重要的兰陵剧坊,融合现代与中国传统剧场的当代传奇剧场,和属下分别有现代舞团、儿童剧团、成人剧团等子团的纸风车剧团,都是吴静吉「艺术指导」的对象。

除了上面三个团体之外,吴静吉还曾担任过「云门舞集」硏究会理事长、「新象艺术中心」戏剧总监,策划「大众心理学全集」(共三百种)的出版。而他最常被提及的称谓是:「中美学术交流基金会」执行长(自一九七五年开始担任至今)。

演出成果是属于大家的

「艺术指导」一词应该是翻自英文artistic director,国内大多翻成「艺术总监」。但是,吴静吉从一九七八年受金士杰之邀到「耕莘实验剧团」带课开始,他就开始用「艺术指导」来代表他的工作性质。

六〇年中期,从美国拿到心理学博士学位,在返回台湾工作之前,吴静吉在纽约的拉玛玛剧团(La MaMa E.T.C.)导演了《白鹤与牡丹》和《馄饨汤》。《纽约时报》及《村声》杂志都给予他好评,后来剧团还邀请他担任「驻团艺术家」。

他在「耕莘」带团员做的肢体开发课程,主要授课内容就是他在纽约学习、观摩而来的。其实,早在赴美之前,吴静吉就已经对戏剧活动多有参与。

可是,为什么他要称自己为「指导」,而不是「总监」呢?他为什么不愿意走到聚光灯下呢?

「我不愿站到台上,因为我知道别人可以做这件事,我就不必站上去。我可以花两年半的时间训练兰陵(编按:「耕莘」后来在八〇年改名为「兰陵剧坊」),他们一直抗议我没有让他们演出,但是他们第一次演出《荷珠新配》就一炮而红。」

兰陵在演出《荷》剧之前,每个礼拜的训练课程是:发声、按摩、放松肢体、模拟动物的动作、运用情境来设计肢体与表情……由于这种不是为说故事、刻划角色而设计的课程在七〇年代显得太「没有用」了,原本四十多位团员,后来跑得只剩下十几位。

但是,《荷珠新配》上演之后,他们全体都在台上发光了。

首演夜,吴静吉就坐在观众席,谢幕时全体演员不断的寻找「吴老师」:「我就是不敢上去,我觉得这是大家享受他们演出成果的时候,我真的不敢,最后我也没有上去。」

「我是搞教育的」

兰陵演出成功之后,八四年,兰陵开始每年举办时间长达一年的「舞台人才硏习会」,这个活动一直持续到八八年,办完五届之后才因经费缺乏而停止。

除了在「指导」兰陵之外,吴静吉一直没有忘记培养新血的重要性:「我时常这么说:我是搞教育的,我不是搞表演、搞戏剧的。以前,我最常跟兰陵人说的是──戏剧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是你们自己得去延续你们的生命,不是我。」

也许就是因为这么一点「是你们的生命、不是我的」的客观角度,吴静吉在担任艺术指导的时候,看事情可以更「实际」、看得更远。

一九八九年,兰陵受邀到香港艺术节演出《明天我们空中再见》。当时,吴静吉在接受英文《南华早报》访问时提到,其实香港、新加坡早在《荷珠新配》走红于台湾的剧场界时,他们就想邀请兰陵来参加艺术节:「不过,我们吿诉主办单位说,谢谢!可是我们还没准备好。」

兰陵的训练体系

从八〇年到八九年,兰陵积极「准备」,训练的内容和目标有:三种剧艺、四个方向、和五个训练类别。

首先,团员们得了解的三个剧场体系是:

1.东西剧场艺术成就与发展。

2.认识中国表演艺术传统。

3.了解实验剧场的发展与实验

其次,兰陵实验尝试的「四个方向」是:

1.使每个人都有创作的热忱、能力与成就。

2.每一次演出都是集体创作的成品,虽然各人贡献不一,但每个成员都有机会献出自己的智慧与建议。

3.所有古今中外的生活经验、舞台语言都是创作的灵感素材。

4.所有现代戏剧及相关艺术与学者专家都是学习的资源。

最后,吴静吉将三种剧艺、四个方向具体化为五类训练课程:

1.经常性的训练:包括「团体的形成」、「信任感的培养」、「基本发声与呼吸训练」、「肌肉松弛」、「自我认识」、「环境刺激与事物的观察」、「镜子的模仿与即兴」、「雕塑」等等。

2.即兴的素材:包括「探狱:母亲至新竹少年监狱探望她的儿子。」、「动物园:动物园里的猴子面对各种访客的嘘寒问暖施舍喂食」、「推销:一个害羞的男生向作风大胆的三十岁女人推销卫生棉」等等。除了由带领剧坊的人出题即兴之外,团员们也可以自行提出一个情境,让大家一起来「玩成」。

3.中国传统剧场的接触:由京剧演员教授团员京剧基本武功,同时,参与或观赏京剧、豫剧、歌仔戏、傀儡戏和民间庙会等。

4.相关艺术的观察与参与:譬如观摩日人箱岛安的默剧演出、新象国际艺术节所推出的各国表演艺术。

5.日常生活的溶入与体验:鼓励团员将他们的生活和他们所做的艺术结合起来。要求上班的人要仔细观察他们工作环境中的人、事、物,以做为练习、表演的素材。鼓励上学的学生们将课堂上所学的「精致文化」跟日常生活中的「通俗文化」结合起来,以达到「文化混血」的目的(注)。

一个团体应该有它自己的新生命

目标这么明显、淸楚的兰陵,为什么走到八九年演出金士杰编导的《萤火》之后就逐渐消声匿迹了呢?难道是吴静吉所揭橥的四个方向一直没有实现?或者,「五个类别」的训练不符合台湾的表演艺术生态吗?

其实答案正好相反。

兰陵所提示的几项实验方针一直都很管用,甚至可以说,就是太管用了,所以兰陵作品后来就走往一个固定的方向去了。

身负兰陵大家长一责的吴静吉认为:「任何一个团体走到十年正好是一个瓶颈。如果可以突破、可以走往一个新的方向,他就可以活下来,而且活得很好。否则,就是炒冷饭。」

七、八年前,吴静吉在兰陵仍旧有新戏推出的时候,就曾在接受故鄕宜兰的《噶玛兰》杂志访问里,谈到他自己对于「指导者」身份应在何时转换的看法:「一个团体到了一个地步,就应该有新的生命出现,我认为他们(指兰陵)应该有他们自己的新生命……我参加很多团体,但是一个团体成功了,通常我都很愿意退出。如果有兴趣,我会自动加入一个新的团体或创造一个新的团体。但是我绝不相信,有哪个团体一定非要我不可。」

吴静吉甚至有一个妙论来形容他自己的角色──「妇产科医师」,工作内容是接生:「李远哲不会感谢他的接生医师,妇产科医师也不应该希望李远哲感谢他。」在兰陵逐渐淡出国内表演艺术舞台之后,吴静吉另外又「接」了「当代传奇剧场」和「纸风车剧团」。前者是带点实验性质、融合传统与现代剧场观念的大剧场,后者则是拥有数个子团的小剧场。

「吴医师」对于国内大剧场活动的看法十分明确──商业剧场很可能是大部分大剧场最后的归属:「社会的确需要这种东西,台湾这部分的空间还可以再发展。当然,它需要一个公式:就是可以让观众真正得到了娱乐,而且要让他们感觉到有深度,可以成为朋友间谈话的内容。」

至于小剧场所做的实验性的东西,他认为:「他们绝对可以存在。如果他想要有观众,首先必须明白自己要做给谁看。如此一来,宣传就要以那些人为对象,也就是变成:我有知音来分享我的东西。这样的发展,台湾的小剧场就会越来越多元化。」

随时都淸楚的知道别人要什么

不管是大剧场或小剧场的表演,吴静吉认为工作于其间的人,一定得给自己的团体一个淸楚的定位:「你要实验,不管是在大剧场或小剧场做都可以。但是你得很淸楚的知道要走向那个结果。就算是实验,也可以是很精致的实验。但是,定位、观众在哪里,一定得很淸楚。剧场里面一定要有共鸣,演出者和观众之间的距离需要有共鸣去塡满。」

「淸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很淸楚知道别人要什么、应该做什么,似乎正是吴静吉何以能扮演好「艺术指导」这个角色的原因。一位吴静吉在表演艺术界工作多年的朋友这么形容他:「他这个人是很好的参谋、很好的『军师』,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商量。」

吴静吉除了在政大教授心理学方面的课程之外,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学术交流基金会的执行长办公室,总是不断的有登门拜访的人出现。他常常在嘻嘻哈哈之间,很轻松自然的给来访者他们所要的东西、解答他们所要被「指导」的问题。

「艺术指导」、「妇产科医师」、「军师」,是吴静吉在心理学领域外,从七〇年代到现在在剧场里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本刊编辑 李立亨)

:关于兰陵的训练方式、演出评论,请参阅一九八二年出版,吴静吉主编的《兰陵剧坊的初步实验》,远流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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