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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魏瑛娟执导的《她们之间心心相印》,请的是女同性恋者的故事(许斌 摄)
剧场对谈 剧场对谈

台湾可不可能出现「同性恋剧场」?

我觉得问「台湾为什么出现同性恋剧场」,就好像是问「台湾为什么有异性恋戏剧作品」一样令人不解。社会中有异性恋就会有同性恋。异性恋者有权表达他们的情欲。同性恋者同样也有权力表达他们的情欲。 邱安忱(戏班子剧团编导)

我认为台湾社会不但不开放而且是在倒退。正是因为台湾社会如此不开放,所以才会有为数不少的同性恋作品要出来,要喊出「看吧!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声音。 陈培广(台北故事工作体编导)

我觉得问「台湾为什么出现同性恋剧场」,就好像是问「台湾为什么有异性恋戏剧作品」一样令人不解。社会中有异性恋就会有同性恋。异性恋者有权表达他们的情欲。同性恋者同样也有权力表达他们的情欲。 邱安忱(戏班子剧团编导)

我认为台湾社会不但不开放而且是在倒退。正是因为台湾社会如此不开放,所以才会有为数不少的同性恋作品要出来,要喊出「看吧!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声音。 陈培广(台北故事工作体编导)

什么是「同性恋剧场」?

陈培广(以下简称陈):当我试著对所谓「同性恋剧场」的问题解答时,我发觉我所能找到的任何一种解释都有些牵强。你呢?

邱安忱(以下简称邱):其实当我在做戏的时候,我从来就不在意是否环绕在同性恋的问题上。

像我下一个作品中有四个角色,其中一位是同性恋。这样的作品算不算呢?

又例如《蜘蛛女之吻》,很多观众觉得它是出同性恋戏剧;但我却认为它可以被看成一个有关政治的戏剧。

:广义来讲,所有和同性恋议题的作品都可以算是「同性恋剧场」。创作者或工作者本身是以同志的角度去做「同性恋剧场」当然也算是。

:有关AIDS这样的议题也算是吗?

:这是个「危险」的议题。

:没错!它可以是有关同性恋,也可以是无关乎同性恋的。

:那么你觉得台湾有「同性恋剧场」吗?

:我不觉得。对我来讲,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固定地演出同性恋戏剧,才算是比较正式的「同性恋剧场」。

我想问你,所谓「同性恋剧场」的内涵要如何定义。是指一个剧场?还是一个剧团呢?以美国的旧金山为例,就有地方专演同性恋的作品。

:在台湾,无论你说的哪一种皆不存在。因而我认为是不是该将「剧场」这个字替换成「戏剧」或「文化」。我们应该从一个更广泛的角度来看。

另一方面,或许同志创作的作品之中就有同性恋的意涵。一个绝对的同性恋者和绝对的异性恋者,基本上思路是绝对不同的。因为所遭受的社会压力、所面对的生存压力是不同的。所以他看待社会上每一件事情也绝对有差异。

即使同性恋的创作者现在处理的是一部异性恋的作品,因为角度差异的缘故,就是会和异性恋的创作者不一样。

流行?社会开放?另类思考?

:我对于有人将同性恋和流行扯上关系,以及「流行」这个字眼很不以为然。它让我想到不少人认为同性恋是一种「流行」。

:我同时也质疑「同性恋剧场」是社会开放的结果,你觉得是这样吗?

:我觉得问「台湾为什么出现同性恋剧场」就好像是问「台湾为什么有异性恋戏剧作品」一样令人不解。社会中有异性恋就会有同性恋。异性恋者有权表达他们的情欲。同性恋同样也有权力表达他们的情欲。

当然,我相信社会开放到一个程度,「同性恋剧场」该更蓬勃的。然而在我做了三个作品之后,虽然我很想继续深入下去。但工作伙伴给我的反应是:他们有压力。

:因为他们不想被定位成「同性恋剧场」。

:对。他们无法接受。

这样的结果,就像电影《全蚀狂爱》中的情节同样令我感到悲愤。人不应该因为这样一件事被处罚,或应该觉得愧疚或感到不名誉。

其实我一直很想找几个朋友,跟他们提一个想法,无论他是同性恋或异性恋,让我们一起来成立一个「同性恋剧场」。但后来转念一想,最后可能只剩我一个人自己在做。

这样的状况便和社会开不开放有关。如果今天社会能够接受这个议题而且不会偏颇的话,我想这个可能性是指日可待的。

:我反倒认为不可能。我比较悲观。因为我认为台湾会不但不开放而且是在倒退。相反地,正是因为台湾社会如此不开放,所以才会有为数不少的同性恋作品要出来,要喊出「看吧!我们就是不一样!」的声音。

:对我而言。我不是那种会跑到街头上去摇旗呐喊的运动者。所以我会想用我能够做的──也就是以剧场的方式一直做下去。

:我觉得这不是「流行」,也不是社会开放之后必然的结果,更不是所谓的「另类思考」。这些想法都是非常典型异性恋价値观下的产物。我宁可相信同性恋剧场的出现,是某种社会运动的前驱。因为运动,不见得就得走上街头。

要引起共鸣而不是丑化同志

:从这样运动的角度出发去创作就会碰触一些基本的问题。譬如说作品到底要吸引的是纯然的同性恋观众或是异性恋观众。

我的经验是,如果场中所有观众都是同志的话,你会发现你可以在作品上尝试某种做法。例如某些程度的滑稽化,而不会令人觉得在丑化同性恋。

:这便是所谓的「内幕笑话」。金马奖国际影展放映「同志电影」的场合里。你就可以感受到一种你我彼此都懂了的一种共鸣。一种很圈内(community)的感受。

我觉得你的《新天堂公园》演出现场,就非常令我感受到有一种强烈commu-nity的氛围。

:以《新天堂公园》为例。有一场戏我就会想到要不要让演员玩S/M,要不要出现口交的场面,要不要出现一些有点娘娘腔(sissy)的角色。

这些角色也尊重彼此的不同,这是非常平等的一种态度。这也是后来我会试著去做《六彩蕾丝鞭》及《蜘蛛女之吻》的缘故。以《蜘蛛女之吻》之中那个有些sissy的角色为例。这个剧本早在一年前我就翻译好了。但就因为我不想强化这种sissy等同于同志的形象所以停摆了。

但后来我反而觉得同志中必然有这种人物的存在,就是要吿诉大家就是有这样的人。而不再担心是否强化或追求别人的了解。我的态度是: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情。

:以我的判断,《蜘蛛女之吻》的作者应该不是个男同性恋吧?

:对,他不是。

:但我依然觉得它是个很棒的作品,原因是作者巧妙地以性议题来包裹政治的议题。技巧地连结同为弱势的政治异议份子及同性恋者,看起来不同但实为相同的处境。而最后是可以相处共存的,这是这剧本最精采的地方。

但同时我也发现把它当成同性恋剧场作品的话,美中不足的是,过强的政治讯息对community来说是搔不到痒处的。因为异性恋者要做同性恋作品的时候,最大的问题是异性恋者关注的焦点不会是同性恋的感情生活。那种最细微的,和男人、女人都不同的情绪变化。

値得注意的是:同性恋的处境在社会上是和女人、少数民族及所有理想主义份子,同样是弱势的。因此,同性恋角色常和这些角色结合。倘若再碰到拙劣经的作者,便会产生不当的刻划,塑造出刻板的印象。

有的也许反映出宽容但仍是反同性恋的立场。如果创作者心思本来便不在同性恋的感情刻划、生活描述或处境问题点话,我们倒也不必太去苛责。只要它能像《蜘蛛女之吻》结合得如此巧妙。

什么是同性恋?

:这让我想问一个问题:什么是同性恋?

譬如说,我在写一个剧本描写一个人物,他认为他是同性恋,但在过程中他在寻找他是否是同性恋或异性恋。但这样算不算同性恋作品?

因为有些人认为要和同性做过爱才算,而光有倾向仍不能算是─像监狱中的同性性行为算不算?靑少年时期的性接触算不算?

:我个人认为只涉及题材及人物不能算是。我觉得它的意义是更宽广的一人在广濶宇宙中追寻自我。

对我来说,男同性恋的图腾,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纳塞西斯爱上水面倒影的少年。因而任何在追寻或摇摆的过程中,到最后的答案仍然是开放的。我都觉得那是人类修练的层次,而不能算是同性恋。

:讲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谈到媒体对「同性恋作品」创作者的影响。

我发现一般媒体都会把所有做同性恋作品的人归类为同性恋。不管我是不是,他们都认定我是。其实我无所谓是不是,而且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去澄淸我到底是不是。

但盲点是,有部分记者本身对同性恋并无恶意,但在落笔时,常不知觉或有意地指出某些人是同性恋,而未详加求证。但若你是较敏感的人,就会对这种情形感到很难接受。

:我觉得这个城市的媒体充分表露了它的侵略性和贪婪性。

谈到这儿,我们可以发现台湾所谓的同性恋作品有几个型式。有一种是摆明了「不怕你讲」的同性恋剧场作品。有一种明明谈不上却硬被扯上同性恋的包装。

再一种是根本就无关却被说成是。还有另一种是偷渡同性恋的议题,例如:电影《唐朝豪放女》。

:就观众而言,几次作品下来,我发现同性恋观众占了四分之三。下一次我会想去让更多异性恋者来看、来了解,扩大观众范围。

中国人太扭曲同性恋者的形象了

:我很高兴听你说,希望观众倾向于异性恋。这是比较健康的想法。我看到台湾的同性恋剧场比较多的是抗议,挑衅的味道太强烈,不惜与观众决裂,包括形式和内容都有。

:我想这和个人个性有关吧!

:这牵涉到运动的方式。上次我和台大的一个chain起了严重分歧。他们认为为了唤醒注意不择手段,但我觉得在中国人的社会里「手段」太重要了。

尤其是同性恋形象被中国人极端扭曲的今天,即使在美国中西部都没有人敢站起来说我是同性恋,美国也只有在东岸的城市才有办法做到,更何况台湾。

:这又回复到,到底你认不认同的问题。如果你认同的话,你就去做,你就去吿诉人家你的身份。

:至于台湾剧场作品中,有没有将同性恋的差异提出来?我觉得是有。你的作品呈现的面向便是写实的。

像《新天堂公园》我认为是理性化的、写实的,看似顚狂的冷静,其实我觉得你蛮冷静的。甚至以这个作品的架构出现口交也不会令人惊讶,我想以那种剧场community的气氛,异性恋也不会惊讶罢。

:我有个朋友,女性朋友。她吿诉我说她可以接受剧场内出现口交,但她觉得呕心的地方是《新天堂公园》中两个男人的接吻。因为她说她没看到真的口交,她却真的看到接吻,她很不能接受。

「挑战」可以是多方面的

:我觉得这就是挑战的部分。你永远没有办法去预设。就好像异性恋者没办法去做同性恋的作品,同样地同性恋也很难去揣度异性恋者的心思。

另一方面,我也看到你的这个挑战不是那么火爆的。像田启元就是比较火爆的。同性恋被当成政治手段在挑衅观众,如知觉的思考、感官的刺激都有。

他是个非常擅于用感官刺激的导演,像《玛莉玛莲》。那种顚狂绝对是缘于同性恋的。以我而言,我没做过男同性恋的,却做过一个女同性恋的剧本。但要不是剧本好,说实在,我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世界。明明知道你自己理解,东西出来就是不对。

:我做《六彩蕾丝鞭》的经验是,在某方面来讲,不管我是不是很理解那样的世界,但对我而言,我只是要去推销一个快乐、正面、健康形象的同性恋的戏。

对我来说;这一个运动的目标。

 

纪录整理|郑志伟

                      李立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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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歉启事

《表演艺术》第四十期中,本人撰写之〈越剧在台湾的新页〉,(页19至22),对越剧名伶周弥弥,报导未尽周延,特向周女士致歉。(张亭安)

台湾近年有关同性恋议题剧场作品简表

临界点剧象录《毛尸》1987

戏班子剧团《查某娴》1994

临界点剧象录《同志光阴》1994

戏班子剧团《新天堂公园》1995

台湾渥克剧团《桌子椅子赖子没奶子》1995

戏班子剧团《六彩蕾丝鞭》1995

戏班子剧团《蜘蛛女之吻》1995

莎士比亚的妹妹们的剧团《她们之间心心相印》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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