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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秋娥在《忘归鱼的死与生》中饰忘归鱼。(台北室内芭蕾 提供)
台前幕后 台前幕后

蹈入画中,舞尽诗情

写在舞剧《忘归鱼的死与生》之前

《忘归鱼的死与生》的计划可以追溯至一九九四年八月,那时台北室内芭蕾在国家剧院实验剧场演出余能盛的《失落的影像》,而林勤霖──《忘》这出舞剧的作者兼设计师──正在台北市立美术馆的实验空间展出装置作品《河囚》。就在林勤霖的助理主动联络我们之后,舞剧的筹划于是展开……

《忘归鱼的死与生》的计划可以追溯至一九九四年八月,那时台北室内芭蕾在国家剧院实验剧场演出余能盛的《失落的影像》,而林勤霖──《忘》这出舞剧的作者兼设计师──正在台北市立美术馆的实验空间展出装置作品《河囚》。就在林勤霖的助理主动联络我们之后,舞剧的筹划于是展开……

台北室内芭蕾《忘归鱼的死与生》

8月8〜14日

国家剧院实验剧场

季宇《大荒搜遗》:「重黎绝地天通,限不及返,困于昆仑。民恐祸延己身遂播其淫心,殛限于昆仑之麓,帝怒而鞭之,狂风震山地裂成河是为赭水。血肉飞溅,落于星宿之海化为忘归鱼。是鱼独眼、鼓腹、雌雄不分,瘄而不祥,初冬生,严冬冰封于湖底。春来雪溶,顺大河入海,不舍昼夜,食砂,及至『归墟』,吐尽余砂而复返。既返,生子而亡。得返者,万不及一。」

莱赫(Steve Reich)、萧士塔高维奇、布瑞顿(Benjamin Britten)、葛瑞基(Henryk Gorecki)、普罗高菲夫、拉赫曼尼诺夫、杨纳杰克、Alfred Schgitt-ke、巴赫,这是余能盛在德国为新编舞剧《忘归鱼的死与生》开出的音乐「菜单」,我反复听著这卷刚寄来的录音带,翻出先前往返的信件与传真,对照著舞台简图和段落说明,想像这出舞剧的情景。台北室内芭蕾与余能盛这样的「跨国合作」模式已经第三年了,余能盛现任德国欧斯纳布鲁克市立剧院舞团的副艺术总监,每年暑假一个半月的假期就是他回台湾和台北室内芭蕾合作的期间,在此之前透过隔空喊话和冥思遥想,舞者、设计师、行政人员各就准备状态,一旦余能盛抵达台北就进入火速的排练制作。

《忘归鱼的死与生》的计划可以追溯至一九九四年八月,那时台北室内芭蕾在国家剧院实验剧场演出余能盛的《失落的影像》,而林勤霖──这出舞剧的作者兼设计师,正在台北市立美术馆的实验空间展出装置作品《河囚》。接到林勤霖助理的电话是第一次联络;演完《失落的影像》后,我和林勤霖在民权东路的一家咖啡馆短暂会面取得剧本──一篇一百三十七行的敍事诗──和他的作品集;第三次则是翌年夏天巡回期间拜访林勤霖在瑞芳的工作室,这是余能盛第一次与他会晤,就这样确定了以这出舞剧做为台北室内芭蕾五周年的代表作品。

时光的咏叹者

那天烈日当空,我们开著一部没冷气又跑不快的老福特上了高速公路,经过基隆到了瑞芳。到林勤霖的工作室得爬上一段山路,曲折狭窄,恰恰可容一部车缓慢通行,再转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狭弯往下坡驶去则是一幅鸡犬相闻的风景,邻居们热情地和林勤霖打招呼,和方才在高速公路上恼火的状况相较,这半山腰犹如桃花源一般宜人。

这次会谈不像一般的制作会议那样带著工作的紧张情绪,林勤霖谈起诗篇中忘归鱼在星宿海的情景,余能盛敍述这出舞剧的雏型,事实上我们针对这出舞剧的讨论并不多,短短地交换想法后便知道彼此已有了共同的感动,然后我们谈起音乐、甚至谈起尼金斯基。

那一上午最令人兴奋的则是直接面对林勤霖的作品,宽敞的画室中错置著许多已完成、未完成的画作,他运用喷枪、画刀将压克力系烤漆厚涂、喷洒、擦刮或堆砌于巨幅的木板或画布之上,塑造凹凸有致、肌理变化丰富的画面,镂雕出沈郁、悲壮的内在世界。他将抽象的概念与音乐的感情、宗教的冥想一并揉入画里,而抒情的画面好比面对风雨刻蚀的残墙老壁,从他的作品中不但可以感觉出空间的巧妙安排,更能感受到生命的苦闷与悲壮。

在《河囚》中,林勤霖以钟的化石代表时间的过去和未来,运用一千五百个树脂复制的钟,使观者在其斑驳的表面上见到昔日的荣辱、沧桑及现在的凋零。林勤霖的作品精神凝聚在对时间的关怀,但他不以未来主义所强调的速度或动力论来诠释作品中时间因素的重要性,而是用永恒来表现反映时光的流逝。

激情形体的思想家

《忘归鱼的死与生》是林勤霖为《河囚》所写的诗,内容敍述终身长不过一寒暑的忘归鱼,以为前世种种冤孽赎罪为生存目的,日以继夜呑食黄河泥沙,期有河淸之日,然而本质荒谬的河中之囚反映的就是人类。这个凄美宿命的神话与忘归鱼卑微的生命中寓意深远的哲理,在余能盛读到这首诗篇时便引起立即的共鸣。舞蹈部分随著敍事诗的段落:〈时间之死〉、〈归墟〉、〈归鄕〉、〈春天的黎明〉分成三幕四景。第一幕表现人类因贪婪、杀戮遭天谴而变成忘归鱼,舞蹈在莱赫机械式急促重复的乐句中开场,余能盛以其一贯的表现主义手法,透过手语、道具象征出政治、军事、犯罪、毒品、性等五个主题,随即便是神谕与惩罚,舞者在撕扯中露出忘归鱼的形体。

余能盛的作品风格在于穿梭于具象的情节与意象的情感之间,他透过敍事淸晰传达意念,再透过象征手法加以强化。《失落的影像》雕像一角先是以金色的形象屹立在高台上,随著舞台前方搬演一幕幕人类恶斗丧生的情节,象征纯洁崇高的雕像被染以血红、深蓝等颜色,最后以黑色的形象出现,最强烈的情绪则表现在水柱从高空洒下冲洗雕像身上的颜色,配合《布兰诗歌》高亢的人声合唱,迸发出激烈的情绪,这种强烈情绪的震撼也表现在他为文化大学舞蹈系编作的《启示》,在情欲纠葛中幸存的女主角最后被掩埋在不断撒落的沙石中。余能盛的作品是激情的,他并且擅长于透过人体的形象表达激情。《忘归鱼的死与生》第二幕敍述的是赎罪,作孽多端的人类被谴为忘归鱼,余能盛在这一幕里有较多的舞蹈呈现,动作除一贯融合芭蕾与现代舞基本语汇的风格外,也巧妙运用鱼的扭动来表现人类的苦难与未来的不知。第三幕在一片浮尸中开场,悻存归鄕的忘归鱼(蒋秋娥饰演)则道出「重生在生命终结时」的主题,余能盛描述道:「她身著白袍,在颜料中狂舞,急急的脚步溅踏出水花,沾染了衣摆,潮湿的下摆使她愈形举足艰难……」,同样地,他运用抽象的象征手法,表现的既是分娩的痛苦,亦是生命的挣扎。

然而这一切敍述还是一个尙未实现的想像,在余能盛未抵台之前,或者在舞作未演出之前,一切都还没开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位胸怀浪漫主义时光的咏叹者为舞蹈激情的形体所撼动,一位激情形体的思想家为画面与诗句中已准备好要为这个动人的想像蹈入画中,舞尽诗情。

 

文字|邱馨慧  台北室内芭蕾舞团制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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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正启事

本刊五月号40页叶锦添之照片摄影者应为林俊宏。同期41页右下(舞蹈空间)之图摄影者应为刘振祥。编者特别在此向作者与摄影者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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