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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斋》中与米共舞的舞者。(许斌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血肉之躯诠释下的心灵殿堂

评陶馥兰一九九六年的新作《心斋》

「身到、意到、心到、灵到。只要身体在,它将载著心灵遨游大千,坐看水云。」这是陶馥兰此时此刻的舞蹈观。这种玄妙且虚空的理想,在《心斋》的血肉之躯诠释下,变成了一座脚踏实地的心灵殿堂。

「身到、意到、心到、灵到。只要身体在,它将载著心灵遨游大千,坐看水云。」这是陶馥兰此时此刻的舞蹈观。这种玄妙且虚空的理想,在《心斋》的血肉之躯诠释下,变成了一座脚踏实地的心灵殿堂。

《心斋》

5月4〜5日

国家戏剧院

《心斋──身心灵溯源之旅曁两岸三地编舞家汇演》于五月四、五日在国家戏剧院演出。陶馥兰在节目单的封面上,将《心斋》的「斋」英译成了「庙宇」,而非普通的「书斋」、或「斗室」。这种译法意味深长,即使是不经意的,也至少流露出她的探求带著宗教般的虔诚和宇宙般的疆界。

大幕拉开,锣声一响,黑暗的舞台后区有六尊人体雕塑依稀可辨。他们跪在地上、仰望苍天、背对观众。渐渐地,六尊人体变成了六粒种子,缓缓地抽芽、吐绿、分枝、挂叶,从容不迫地尽享大自然赐予的无限活力。

女祭司的净白世界

灯光逐渐拉向舞台前区,我们来了这个雪白的大米世界。不知什么时候,台左侧的白米堆中钻出了一位洁白衣衫的女祭司,她仿佛带著沟通天地的神圣使命来到人间。她一身仙气,在大米中摸爬滚打、翻腾跳跃、连踢带踏、四处挥洒,表现出对人类赖以生存之物的依存关系。

蓦地,天上掉大米的奇迹发生,雪白的大米从天而降,铺天盖地,降落在女祭司的身上、头上。这可比旧日生活中农民们求雨,以保五谷丰收来得更直接,更浪漫,也更实际得多。目的达到之后,她衰竭在大米堆上。

鼓声隆隆,筛米声声。两位红裙裸背的男子在八堆大米中,开始以女祭司的动作为主题,并且合著音乐尽情发挥。他们颤抖著手掌,痉挛著腹部,向著大米堆冲击,然后在大米堆中进入迷狂状态,从而达到与天地同在的境界,有鬼魂附体的感觉。片刻间,他们又开始旋转、跳跃不止。接著,两位女子跳上场来。她们打起大米仗,并与男子们开始了两对双人舞,其中没有任何程式化的舞蹈动作,只能与自然的米和自然的人为伍。

众女子登台走圆场,将两大堆大米再次洒遍整个舞台,又将大米围成一个硕大的圆圈,象征著完成了一次风调雨顺的轮回过程,更用赤裸的双脚,在满台的大米中画出了一朶协调而优美的奇葩,然后松弛自然地躺下身来,享受这心满意足的一刹那。多美的一幅辛勤耕耘,然后尽情享受的农乐图啊!

类似傣族风格的打击乐使人们的动作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跳跃和欢快,更使在右区瀑布前准备沐浴的女祭司第一次出现了三道弯儿这种典型的女性舞蹈身段。兴奋之余,她乾脆跳到了瀑布之下,接受著落自九天的银河之洗礼,体验著身/心/灵交融于大自然赐予的痛快淋漓之中。单纯质朴的舞风与洁白无瑕的雨水至此达到了完美的协调统一。

载著心灵遨游大千

众男女默默登台,好像身/心/灵三者均刚刚接受过天赐的沐浴和净化,并已梳妆打扮就绪,从而可以进入天人合一的极至境界。他们轻轻地左摇右晃,因无所畏惧而更显柔和,更具以柔克刚的实力。他们张开双臂,自转一周,四方膜拜之后,恭恭敬敬地于舞台中央线上站成一条纵队,婀娜多姿地扭动著腰枝,此起彼伏地舒展起双臂,呈现出一幅千回百转的千手佛图像,但面部表情却依然是稳若处子,毫无献媚的企图,使人间霎时成为一块天国净土,或者使天国净土顷刻间下落于人间──这里没有喧闹,没有匆忙,没有竞争,没有矛盾,只有一种佛陀的静与净。

「身到、意到、心到、灵到。只要身体在,它将载著心灵遨游大千,坐看水云。」

这是陶馥兰此时此刻的舞蹈观。这种玄妙且虚空的理想在《心斋》的血肉之躯诠释下,变成了一座脚踏实地的心灵殿堂。

邀香港与大陆编舞家合展

在同一台演出上,陶馥兰还特邀了两个精采的节目:

男女四人舞《错位》的编舞家是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首届编导系,现任新加坡人民协会舞蹈团艺术指导的范东凯。

《错位》在构成上可看作是两对不断交换舞伴的爱情双人舞。作者在编舞上曾多次得到当代欧美著名古典芭蕾双人舞大师本.史蒂文森的亲传,因此,无论是在动作语汇的张弛对比和传情达意上,还是在动作者的主被动交替和托举的巧妙铺陈上,或是在音乐情绪的运用上,都显得游刃有余。结果呢,完全未借用任何哑剧手势或面部表情,便成功地描写出「男女之间错综纠缠的情感」。

女子独舞《游园惊梦》的编舞家是刚刚出任香港城市当代舞蹈团联席编舞家的梅卓燕,舞者则是台湾中生代舞蹈家吴素君。梅卓燕本是香港舞蹈团的女台柱之一,一九八五年初尝编舞滋味便旗开得胜,并获奖学金赴纽约学习现代舞,《游园惊梦》便是她回港发表的第一部舞作,并一直被同行和舞评界当作她的代表作。

白先勇的同名小说,描述了钱夫人对现实与过往生活的追忆与怀念。梅卓燕对这样一个倒敍式的细腻题材,没有采用古典主义平铺直敍的敍事方法,而是高度凝练地为情设舞,用非常流行的简约方式,在一位妇人、一把扇子、一面镜子、一束追光和两把椅子之间,抒发压抑多年的怀旧之情。因此,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流露出弱女子孤身无靠的胆怯和自卫,一拧身、一舞扇,都会倾泄出寡妇悲愁凄苦的孤独和无奈。

吴素君不愠不火的深厚功力

当音乐停止时,上千双眼睛和耳朶都集中在吴素君这一位纤纤女子的身上,而她脚上的高跟鞋啪啪击地声与手中的纸扇沙沙开合声则成了舞台上唯一的动作和声音,长短缓急、高低错落、黏性脆劲间的鲜明对比,将女主人此时此刻纷乱不堪的心态扬示得淋漓尽致。

吴素君将钱夫人表演得不愠不火,并用多年从舞积淀而成的修养灌注了自己的整个身体,以及那些动作幅度不大,内在韵律多于外在技巧,动多于静的舞段,显示出一位成熟舞者的深厚功力,使得舞台再大,也呑噬不了她那娇小的身躯。

 

文字|欧建平  中国艺术研究院外国舞蹈研究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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