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过魏瑛娟的几出戏下来,喜见她在导演手法上的掌握益见成熟与精进,不过一个非剧场界的朋友,却说她的戏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不哓得有多少人这样觉得?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看「莎士比亚的姊妹们」的戏了,这一次也许是第四次?也许是第五次?每次都带著期待的心情前往,这次也不例外。
晚上七点半演出的戏,我七点就到场了,和几个平常不容易见到,反而不时会在小剧场的演出场合中碰面的朋友闲聊后,就提早进场选个好位子坐下。但见舞台是乾净的白,地上铺著毛茸茸的白地毯,在地毯前缘靠近观众席处,撒了一地的珍珠,舞台上则有三把黄色系的透明椅子随意置放,素白中带有华丽,像极魏瑛娟惯有的品味。
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正式演出。我拿出了节目单瞧一瞧,上面写著:《2000》意味公元二千年。想模拟的是新世纪的景况以及可能变更的生活型态或精神状况(想来可能是一出充满未来感的戏)。经过所谓「世纪末」各种预言的混乱和劫难,新世纪的处境是文明崩解或千禧和平,人类的遭遇是暴虐死亡或宁静升平,可堪玩味的是未来境遇的扑朔难料(新的世纪末预言?)。……剧场演出的表现著重剧场美学的实验和新观念的开发,特别想做的是:还原表演身体语汇的纯粹性和本能性;丰富表演身体语汇的音乐性和舞蹈性。舞蹈与剧场的界线也许模糊,但反而有新的缝隙可以加以工作和开发。(身体语汇的开发一向是魏瑛娟的戏所著墨的重点,这回不晓得会不会有新的玩法出现?……)
精神意念的交流
沈思当中,音乐响起,灯光渐暗,《2000》正式上演了。这出戏从头到尾就只有三个演员,他们是阮文萍、蔡政良和周蓉诗。全剧没有语言上的对话,只有身体上的对话,或者说是一种精神意念的交流,介于演员之间,介于演员和导演之间,也介于演员和观众之间。相当精炼的舞蹈性肢体语言,令我联想起舞蹈剧场(剧场演员在肢体的掌控上毕竟敌不过舞蹈演员,在此并不苛求)。对于三个演员的关系,导演的掌握相当精准,21或111或3,看到了舞台上并置和对立的丰富可能性,在声响的设计上颇为特别,此处声响的最后一拍是彼处声响的第一拍,节奏俐落,令人赞赏。
任何一个点均可是此戏的终点
然而,大抵三十分钟过后,我开始在座位上骚动了起来,意念渐次从戏剧情境中游离出来,音乐还是很悦耳的古典音乐,演员动作也舒缓而优美,但是我的精神却越来越涣散,只觉得仿佛任何一个点,都可以是这出戏的终点,终于,这出戏演完了,观众掌声响起,观众席灯再度亮起。导演用了后半段大篇的篇幅来铺陈一种宁静升平的气氛,以落差前半段的鼓噪不安,立意可见,但松散的结构,让意念的传达失分不少,若不看节目单,我想大多数观众只能隐约感受到演员肢体语言的俐落和节奏的明确,至于整体意念的捕捉上,可能一时之间是不容易捉拿得到的。
我于私相当喜欢这出戏,因为它的纯粹乾净而且没有杂质,包括演员、服装、灯光、舞台,皆无虚发之处。在看过魏瑛娟的几出戏下来,真的喜见她在导演手法上的掌握益见成熟而精进,不过,我一个非剧场界但与我一起来看戏的朋友,在戏演完之后我问她的意见时,她说:她的戏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晓得有多少人这样觉得?
与2000似乎没有绝对的连结
此外,这出戏还有一点相当令我质疑,那就是整出戏和两千年的连结性似乎没有那么绝对,叫一九九八似乎也成立,叫一九六〇年也可以,或者想叫三〇〇〇也可以,因为我觉得这出戏的基本立意:动乱/和平,只要地球不被毁灭,只要人类还存活的一天,基本上是放在可一个时代都可以同理而证的。其实,我也赞同二〇〇〇年不一定要依循一僵硬的未来模式去处理,但是就一个坐在台下的观众而言,我并没有catch到这样的二〇〇〇年跟过去或现在有什么不一样,还是它只成立于剧场的形式之中,走出黑盒子之外,就失去了存在之意义?可能节目单上说得也对:可堪玩味的是未来境遇的扑朔难料。
文字|郭佩霖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研究所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