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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国威的作品《人间有情》。(春天舞台剧制作有限公司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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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人生的真善美

杜国威重要剧作介绍

在华人的戏剧创作中,剧作家可说是稀有动物,好的剧作家更是凤毛麟角;但九三年的香港却出现了第一位全职编剧家──杜国威。杜国威的作品横跨舞台、电影、电视,甚至还自己成立制作公司,作品不仅屡获亚洲地区各大奖项的靑睐,更备受观众喜爱。此次在他作品即将登台之际,本刊将特别针对杜国威的一系列创作作品做一深入介绍。

在华人的戏剧创作中,剧作家可说是稀有动物,好的剧作家更是凤毛麟角;但九三年的香港却出现了第一位全职编剧家──杜国威。杜国威的作品横跨舞台、电影、电视,甚至还自己成立制作公司,作品不仅屡获亚洲地区各大奖项的靑睐,更备受观众喜爱。此次在他作品即将登台之际,本刊将特别针对杜国威的一系列创作作品做一深入介绍。

香港的职业舞台剧事业,从七〇年代开始全面发展至今,早期以演出外国翻译剧为主,其后各方虽然大力推动本土创作,可是直至九三年才出现第一位全职编剧,这人便是杜国威。杜国威的创作方向,基本上都以现实生活取材。他的思维并不天马行空,一般都从具体的人物和事件出发,处处流露现实人生的真善美。以下是杜国威几个重要创作的介绍:

最有人情味的工厂──《人间有情》

十多年前,杜国威看到香港梁苏记遮厂(注)第三代传人梁春发,于报章发表有关遮厂百年荣休的启事,因而引发他创作《人间有情》的念头。基本上,梁春发提出以爱心和道心抗拒宇宙洪流,实际是结合了中国儒道思想于一炉。虽然这是一种较为传统和保守的处世哲学,但在现今世代,倒是一股浊世淸泉。

因此《人》剧的主角,即梁苏记遮厂的第二代传人梁天赐,一生为遮厂、为弟妹、为伙计,原本想为他们好好安排一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下一代的后辈(包括他的儿子及侄女)却对他不甚了解。侄女小玲更希望以新式生意手法令遮厂重振声威,但天赐认为这并非遮厂各人最想要的局面,因此他宁愿将祖业结束,也不愿意为时代巨轮而迷失遮厂的本性。天赐选择了自己认为是最好的方法,来永远保存遮厂的纯真本貌,这样也可算是一种激烈的抗暴方法。

「《人间有情》欲表达的,不是日本侵华悲怆史,不是港穗百年伤痕篇,更不是香港前途写真集,而是想藉那个风风雨雨,内忧外患的大时代,带出一些忧戚相关,悲欢离合小市民的生活碎事。透过他们的喜与哀、他们的抉择、他们的无奈,好让我们缅怀一下那早已匿迹在功利主义社会里的『道』与『情』,即使只是一瞬间,或是几个零星片断……!」

杜国威当年的一节「编剧的话」,淸楚说明《人》剧的故事主旨。剧本表面上呈现一个极其美好的世界,内里没有任何一个奸恶人物,但这并不代表编剧存心隐恶扬善。剧中所表现的人生缺憾,例如天赐的妹妹美娇没有与心仪的革命党人白英厮守终生,还有天赐的弟弟天佑惨被日军弄得终生残废,这些都是人生十之八九的不如意事件。可是剧中人没有自怨自艾,就是因为顺应了全剧提倡的天心与人心。

《人间有情》一九八六年十一月由香港话剧团于香港首演,翌年十一月于广州演出;一九九八年八月由「春天舞台制作」重新演出。

最富传奇的人物──《南海十三郎》

杜国威一向擅于描写人情,当中又以男女的感情为主。不过,《南海十三郞》的故事却令人喜出望外,因为《南》剧重点不在陈腔滥调的男欢女爱,而是两段君子之交的师徒情谊。

十三郞由一个浪荡公子,摇身一变成为当红编剧,全因一次观看广东粤剧的奇缘,被名伶薛觉先提拔,令其才华得以发挥。其实薛觉先与十三郞之间,也许并没有很深厚的友情,他们二人的交往只建筑于一份艺人的爱才之意,这种传统中国的才情关系,成为全剧的中心思想。

《南》剧另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戏份,就是著名粤剧编剧唐涤生早年向十三郞拜师学艺的情节。这段戏能令观众赞赏,主要原因在杜国威舖排伏线得宜。十三郞事业如日中天之际,突来一个儍小子要求拜师,杜国威以层层迭进的笔法,先让十三郞对儍小子百般嘲弄,其后他认定儍小子才艺超凡,日后必非池中物,观众也在这时知道儍小子就是唐涤生,因此产生一种揭秘式的兴奋感觉。与此同时,剧情虽然描写唐涤生如何崇拜十三郞,不惜一切望其接纳为徒,但同时亦相对地显示十三郞如何欣赏唐涤生的旷世才华,这份情谊比十三郞与薛觉先的君子之交,不遑多让。

南海十三郞、薛觉先及唐涤生,三人俱是粤剧界的传奇人物,他们衍生的两段情谊,实际全是惺惺相惜的柔肠侠骨,彷如武林中的英雄豪杰,虽然各自际遇不同,但互相赏识令彼此产生「识英雄重英雄」的深厚感情,也令到《南》剧成为杜国威众多男女感情剧本以外的独特篇章。

《南海十三郞》一九九三年十月由香港话剧团首演,一九九五年一月重演;一九九八年四月由「春天舞台制作」重新演出。

最超凡脱俗的感情──《爱情观自在》

《爱情观自在》并非一般爱情喜剧,杜国威硏习了不少佛家道理,融合于剧情而又不会刻意传播宗教思想。《爱》剧的男女爱情争坳最终至有情人终成眷属,再加上具趣味性的禅诗佛理和豁达人生观,难怪获得普遍观众的欢迎。

基本上,《爱》剧由两对男女及一位出世僧人,构成一个五角感情故事。从故事开首的两性角力(阿正和美娜结婚前夕在婚纱店大耍花鎗),以至阿修突然感觉爱的疲累,毅然抛下女友小静往短期剃度出家。简洁的序幕除了交代两对男女的离合聚散,也说明痴情孽债的因果循环关系。转折到了第二幕,两位女角成了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人物,阿正和美娜的一对,本来就只因双方一时意气用事才致退婚。二人在山中寺院重遇,若即若离,正好切合现代男女的情缘聚散。其后美娜因斩柴而在山中迷路,阿正在山中遍寻佳人不获,好生焦急。结果二人在浓雾中以无线电话互通心曲,患难见真情而且浪漫细致,也可说是现代科技撮合俗世姻缘。

两段俗世情缘,其实都是杜国威的牵引线,带领观众进入出世和尙智源的超凡世界。剧中智源被塑造成一个爱喝啤酒吃薯条的和尙,既有出世思想亦有入世俗性,徘徊在阿修和小静之间,稍一分心,差点便被迷糊失性的小静美色所惑。可是他很快便固定心神,并向阿修引述著名佛偈「我已放下了,你还抱著么?」的故事,表示自己对小静的轻轻一吻,根本从无记挂。这份超然脱俗的思想,透过这个平易近人的角色,确实令观众身心向往。全剧终结之时,美娜与阿正和好如初,小静与智源各自扬长而去,只余阿修望著花石寄情,仿佛万事随缘,心无增损。这个各有前因莫羡人的结局,确为这出喜剧加添了一份坦然舒泰的感觉。

《爱情观自在》一九九六年三月由香港话剧团演出,一九九八年四月重演。

最离经叛道的传统故事──《梁祝》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在中国人的社会无人不晓。祝英台女扮男装学习知识争取爱情,但始终不敌道德礼教羁绊,有情人最终殉爱化蝶,为世间痴男怨女留下一段凄美动人的故事。杜国威编剧的《梁祝》,却将这个经典爱情故事贯注了一份不容易叫观众接纳的新颖诠释──梁山伯只喜欢同性别的祝英台,当对方回复女儿身之后,这反而令到梁山伯含恨而终!

《梁祝》的著眼点并不在于替有情人建立完满的爱情结局,而是借由这个原本就属于性别错摸的奇情戏剧,实行翻天覆地向传统道德伦理作出全面冲击。虽然,同志剧场在西方剧坛早已非禁忌,即使在香港剧坛,坦言直率的同志戏剧近年也比比皆是。不过杜国威的创新及勇气,在香港的商业剧场怎说也是令人感到可敬。

对于《梁祝》的剧本而言,并不是说编剧将梁山伯处理为同性恋者,盲目热爱易衩而弁的祝英台,即说此乃创新云云。杜国威先将梁祝二人的侍从仕九及仁心的性别对调,早已存心舖排整个故事对传统道德的反思。往后下来,剧情的脉络发展,刻意从传统梁祝故事中,以祝英台为轴心的结构而顚倒过来。现在梁山伯来自失落破碎的家庭,自少养成反叛孤僻的性格,他对中国传统儒家礼教充满疑问,对西方哲学及自由思想(生存在世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另外一半)梦寐以求。他在白鹿学堂离经叛道意欲超凡脱世,对祝英台的同性情意表现义无反顾。除此之外,杜国威在不同层面上都作出突破性处理,例如以中国时令的淸明、端阳及中秋贯穿全剧,同时在不同场次再安排一些现代人物同场出现,让梁祝的故事发挥超越时空的寓意。还有梁祝书僮仕九及仁心的冤家情缘,以及那不可一世横冲直撞强娶祝英台的马文才,各个不同角色,都在表示编剧希望透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表现情爱之事如何令人苦不堪言。凡此种种,从故事的内涵意识到剧场的表现手法,《梁祝》都能给予观众一定程度的惊喜。

《梁祝》一九九八年十二月由「春天舞台制作」演出。

最具影响力的演出──《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坦白说,《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在香港上演超过八十场,但我竟没有观看过它的舞台版本演出!

究其原因,《我》剧九二年首次演出的时候,我和一般剧评人一样,总觉得具有深邃主题、独特表演风格、以及打破剧场既定空间等元素的戏剧(或应称为剧场作品),才値得剧评人深入探究。《我》剧虽由官办的香港话剧团演出,不过体裁与形式,都活像商业剧场作品,因此当时我便提不起观看兴趣。

然而,《我》剧不单一演再演,其后更被改编成小说、电视剧、电影,一股「春天」浪潮为香港文化界带来不大不少的震撼。我想:普及文化与主流文化真的不能兼容并蓄吗?

最后,我看了《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的电影版。《我》剧透过昔日红极一时的抒情歌后姚小蝶的回忆,把观众带回六〇年代的香港,缅怀当年纯真的事物人情。杜国威笔下四个女主角──姚小蝶、金露露、凤萍及莲茜,各有不同性格,对事业及爱情也有不同的憧憬及要求。她们四人在丽花皇宫夜总会奉献生命中的宝贵靑春,互相扶持建立不死交情,杜国威最善长的「人情」笔法于此得到全面发挥。故事背景既为夜总会,人物角色皆为歌星舞女宾客侍应,因此全剧的歌舞与剧情融合得天衣无缝。歌舞升平表现人世的悲欢离合,也叫观众好好珍惜眼前一切,对于自己钟爱的人,不论是亲人抑或情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我》剧以商业剧场的形式,打进普罗阶层不足为奇,但它带来的各种连锁反应,令到其他创作人知道艺术与娱乐其实并不矛盾,观众热爱的作品方可真正推动文化发展,《我》剧确实产生深远的影响。

这令我忽然想起布莱希特的话:「使人获得快乐,从来就是戏剧的使命!」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一九九二年十月由香港话剧团首演,一九九三年六月重演;一九九五年八月由「春天舞台制作」重新演出。

注:

遮即是雨伞,也作遮挡的意思。

 

文字|佛琳  国际演艺评论家协会香港分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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