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技术工作者的十八般武艺必须在演出时间及经费的限制下,做到最大的发挥,才能让演出顺利呈现;而要达成一场完美演出,需要各部门达到共识以及通力合作才能成就。
相较于其他艺术形式,剧场是一门综合各元素的艺术,各种抽象的设计慨念都必须被付诸实践,制作规模愈大,牵涉到的技术、人力便愈复杂,一场完美演出需要各个部门的通力合作才能完成。目前除了国内表演团体之外,透过经纪公司或艺术节的单位引介,观众有机会看到许多质量兼具的演出,愈来愈多的制作也开始讲究技术上的表现方式,因此云门的《水月》让观众对舞台上的水好奇不已、屛风表演班强调一人饰多角的超快速换装技术也让人瞠目结舌、果陀剧场推出的《东方摇滚仲夏夜》强调加装了电脑灯,让舞台演出更炫目……,精准专业的技术可以为演出加许多分。也因此现在一场演出的制作成本动辄千万不足为奇,就算是小剧场的演出,以国家剧院主办的实验剧、舞展提供十万元的补助为例,之所以引起许多争论,部分原因即是,光是在制作、技术上人力及物力的花费恐怕就不止十万元;相较于过去,剧场制作成本已提高了许多,演出也愈来愈需要专业技术的支撑。
目前国内的表演团体,只有少部分团体有技术部门的编制;大部分的团体一方面没有足够的经费可以负担,有的则认为,实在不需要为了喝牛奶就养一头牛,每场演出只要能够长期和某些人固定合作,长久以来双方培养出深厚的默契,合作也会非常顺利。到底技术部门需不需要成为平时编制的一部分,这个问题牵涉到表演团体怎么看「剧场技术」。
大部分的团体认为,演出时,从制作中期开始,将整个技术部分交给一个公司、工作室或有经验的工作者,请他负责所有的技术人事,如此一来可以减轻团体的负担、可以专心做演出。若将演出制作拟为一个金字塔,最上层是导演及各个设计者,中间则是各部门技术指导及舞台监督,最根基的部分则为演出执行的工作人员。也许因为成本或执行能力上的考量,现今许多团体的制作前期大都是最上层的领导者先开始工作,中层和基层技术人员至制作中后期才开始加入,也有的迟至装台时才进剧场;如此安排对整出制作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则见人见智。
演出需要斤斤「技」较
表演工作坊技术总监刘培能认为,剧场产业结构的先天不良,严格说来,演员、编导比技术人员更难生存,但是毕竟技术剧场算是下游产业,因为先天不良的体质,在执行上必须面对更多的困难,「唯有把制作管理做好,才有可能解决问题」。很多团体认为技术部门使团体的开销增多,刘培能指出,其实经费不是主要的问题,大部分是观念上没有沟通淸楚。技术剧场百分之七十的根基是建立在技术执行面上,台湾有些设计者除了设计之外,并没有制作执行的能力,而由于团体在制作初期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针对设计者的作品提出技术执行的可行性,因此团体也许花很多经费及时间制作效益不彰的舞台,然后才压缩最后装台的时间。另一方面,台湾目前剧场分工并不仔细,所谓职称及工作范围的界定在现今也许可以视制作大小及双方默契来调整,但也因弹性过大,才有许多模糊地带。刘培能举例,当设计图在制作时出问题,很多设计者找工厂解决,但因为没有经过严格的结构计算,工厂不愿意负责;而认为制作已经包出去给别人做了,团体也不想多付钱找人解决,「所以若布景垮下来,谁负责?」因此一个大制作,技术指导是很重要的工作,因为没有技术指导的协助,设计者会因担心制作问题而不敢大胆设计、或者设计太大胆但技术却无法达到。
但是就算有了职称,目前有些问题还是不知道该找舞台设计、导演或技术指导,「更何况台湾有很多设计图只是导演说一说,找一个名为舞台设计的人来画图,完全不懂施工的结构,所以工厂制作完,装台或演出时出了问题,不知道该找谁」。刘培能举例,曾经有过剧团的制作经理请他做演出的舞台监督,谈完酬劳后,又提及请他「顺便」做技术指导,当他回答「不能顺便,因为是不同的工作」时,制作经理又问「有何不同?以前你不是就这样做?」「没错,但我领两份薪水」,刘培能回答。云门舞集制作经理王孟超则认为,在台湾做技术剧场,不能只有一项才能,特别是技术指导或设计者,因为各项分工执行起来,灰色地带实在太多。
得了偏食症的剧场
其实,团体应该自制作开始前,就做划分、评估,刘培能指出,一个专业的技术工作者在事前可以给团体许多省钱的意见;而唯有当所有人员、时间、经费的评估准确的时候,制作才有可能上轨道,「太多的演出是演出前一个礼拜剧本还不淸楚,使得导演改道具、改走位,增加许多排练时间及经费,于是最不淸楚的就是最后进剧场、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的时候,然后技术工作者只好认命,因为明天要演出」;这样的情形也源于部分团体对演出的某些部门不够重视,刘培能认为,一出制作应该是每一个部门合作、丰富演出的内涵,所有环节都是重要的,「设计一个好的道具有时比一段台词还精采」,但设计制作道具的人在分工中常被忽略,因为导演不重视、只要找现成的。王孟超也提及,现今大部分的演出制作,没有一个理想的制作流程,所以大多都是压缩的,剧团和技术工作人员没有沟通修改的机会,互相不够尊重了解,大部分的团体因为连像样的排练场都没有,没时间在技术上做试验,所有的效果都是在剧场短时间装台后才看到,常常到演出最后一天才发觉,其实可以怎么改,但戏已经演完,「台湾所有有潜力的东西从来没有在剧场中实验过、斗过,就消失掉,这两年有所谓的定目戏,这是好现象」,王孟超说道,目前云门每档演出都有一套详细的制作流程,「跟经费无关,而是决心的问题」。
剧场服装设计师林璟如也指出,设计、制作剧场服装,时间是最大的困难,「因为许多演出的制作流程一塌糊涂,有的甚至逼到最后只剩二、三个礼拜的时间做服装」。由于剧场服装必须配合灯光、舞台,所以材质和一般成衣有很大的不同,有时必须先做布,才能做服装,然后再一针一线地修改,因此如果要将服装做好,必须花很多的经费和时间,「所以现在的演出大都买成衣,但其实就舞蹈而言,穿成衣腿劈不开、手抬不起来;戏剧则会有时代背景的差异。但现在的团体不在意这些,只要可以混过去就混过去;很难说谁对谁错,因为经费也不够」;然而有的演出团体心态上也不健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愿花很多钱租国外的歌剧服装再找人粗缝,也不愿意花精神设计制作;如果是公家团体,有时又会碰上招标的问题,谁便宜谁得标,所以演出的戏服可能会被做制服的工厂标去。「其实对我而言,钱不是问题,以前做《欲望城国》时,我一毛钱都不拿,我愿意赔钱做,但最主要的是,要给我时间」,林璟如认为,现在有些演出团体抱著苟且偷生的心态,能过就过,她平时即对工作室的学生耳提面命:现在的环境是磨练的最好机会,如何尽剧场人的本分,让演出安然无恙地进行、如何在短时间中把衣服赶出来、如何快速套版……,「但若表演艺术的东西都要像工厂般套版,就毫无艺术性可言了」。林璟如计划两年后结束做了十多年剧场服装设计、制作的工作室,「实在是没法忍受自己看不下去的作品让演员穿在身上上台演出」,林璟如语重心长地说,现在都不忍心鼓励对剧场服装设计及制作有兴趣的学生进剧场做,「因为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这环境不太可能改变」,由于必须考虑盈余,现今演出品质低落、二、三个月即可编一出戏,「这是剧场变成职业之后的遗憾;而只要团体每次打混能过,明天必然不好,一定要让他们开几次天窗,才知道改进。」
想像的故事需要实践的技术
提到演出品质,很多团体不懂,为何原本一卡车的东西巡回时会变成需要三卡车?刘培能指出,有些演出只注重台北的演出品质,设计者的作品只能在剧院用,不能在其他场地演,「然而所有演出都应该要做到和首演一样」,所以如果是在不好的场地,为了努力保持原来演出的规模,巡回时会愈载愈多,「有的剧团一卡车巡回全省,实在是对不起该场的观众,除非标明是巡回版」。有些团体不是不能,而是不为,「剧场没观众,这也是原因;剧场要永续,必须把全台观众当成客户来经营」,他指出,大部分技术人员无法和团体沟通这点,「这牵涉到制作价値,设计好,整体制作也要好。所以各环节上需要有更好的执行标准来衡量,制作才有价値。」
目前台湾的剧场界,技术部门和剧团双方的确在观念及立场上有著一些差异。也由于这样的原因,许多技术工作者和表演团体都认为,彼此之间需要有更良好的沟通机会及管道,毕竟台湾的表演团体还算是弱势族群,既然剧场是讲求「分工合作」的艺术,只有每个环节都受到尊重、重视,各部门的环境都能够提升,也才有完美演出的可能,才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本刊编辑 祁雅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