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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春(右)的孙安造型舒朗英秀,富于书卷气。(李铭训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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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孙安动本》到李宝春「动本」

兼探「新老戏」的艺术规律

《孙安动本》是这出戏的原名,《孙安进京》则是经李宝春导演兼主演「动」了(剧)「本」后的今名。 它最早是山东柳子戏,后来被移植为京剧,现在又经过颠覆性的改编,虽然仍是京剧,却有了「新老戏」的名号。《孙安进京》一如李宝春以往的「新老戏」系列,在意识与技法上,均扬弃陈陈相因而大胆探索,但「万变不离其宗」,仍然严守属于京剧的艺术规律。

《孙安动本》是这出戏的原名,《孙安进京》则是经李宝春导演兼主演「动」了(剧)「本」后的今名。 它最早是山东柳子戏,后来被移植为京剧,现在又经过颠覆性的改编,虽然仍是京剧,却有了「新老戏」的名号。《孙安进京》一如李宝春以往的「新老戏」系列,在意识与技法上,均扬弃陈陈相因而大胆探索,但「万变不离其宗」,仍然严守属于京剧的艺术规律。

虽说「新戏老戏新老戏。都是人间老把戏」,但毕竟「把戏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六月间,新舞台推出由辜公亮文教基金会、台北新剧团制作之京剧《孙安进京》,究竟是怎样的「把戏」呢?它是新戏?还是老戏?答案都对,也都不对,因为它是「新老戏」。

先说说这出戏由新而老,又由老而「新老」的蜕变过程。

《孙安动本》是这出戏的原名,《孙安进京》则是经李宝春导演兼主演「动」了(剧)「本」后的今名。它最早是山东柳子戏(戏曲史上有「南昆、北弋、东柳、西梆」之说,柳即指柳子戏,能与昆、弋齐名、可见非凡),后来被移植为京剧,现在又经过顚覆性的改编,虽然仍是京剧,却有了「新老戏」的名号。

移植

这出地方戏,在中共建国十年大庆时,因演出轰动,表现出色,甚受各方肯定。当时的中国京剧院院长马少波,看中这个「小官扳倒大官」的题材,立即动员旗下两位编剧家──大名鼎鼎的翁偶虹和祁野耘,联手移植为京剧,限期三天,必须完工!翁老他们是如何完成这个移植任务的呢?根据后来《翁偶虹编剧生涯》一书中所述:「……少波同志以三天为期,命我与野耘克日完成京剧剧本。移植与改编不同,改编可以在原本的基础上,根据个人的观点,加以增删。移植则必须遵从原本的关目,按京剧的艺术规律加以修润。我们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祇是应李和曾(饰演孙安)的要求,在『法场』上增加了一段『导、碰、原』唱段。末场徐龙(景荣庆饰演)展像,为了有声有色,添了一支烘托动作的昆曲〈鹊踏枝〉。因为原本的基础好,演出效果、十分圆满。……」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窥知,移植《孙安动本》于翁老而言是小事一桩。这个剧本,不仅未选入他的剧本集,而且以后也很少提及,这很可能是当时限期太急,而原本又相当完整,所以他们祇是进行了一次「转换」的手术而已。

但作为京剧之后的《孙安动本》,「演出效果,十分圆满」却是事实。不仅李和曾(孙安)、景荣庆(徐龙)和江世玉(万历〉等表演精湛,成为自己的得意之作,导演樊放的处理,和边配人员的整齐,也都是构成既叫好又叫座的成功因素。所以有相当一段时期,《孙安动本》是当时中京院二团的招牌戏之一,连去香港演出,都要带上这出极具高(庆奎)派风格的新戏。

动本

不过,这个《孙安动本》的版本和我们在新舞台所看到的《孙安进京》的版本就大异其趣了。剧名动了二分之一,剧情动了也不下二分之一。无论是架构、人物、行当、情节,都有相当幅度的变化;至于场面调度,唱腔设计、声光处理等等之不同既往,就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有些看过李和曾版本的观众,当下有些混乱,因为他们仿佛看了另一出戏。可见这次「本」真的「动」得很严重,接近面目全非了!

既然要如此大费周章,那何以不选别的剧本呢? 「不成──」李宝春委婉地表示:「连年创本荒,已到了非排《孙安动本》不可的时候了。」这显然是对这个戏的高度肯定了。然而既如此情有独钟,又何以忍心将之改得体无完肤呢? 「这个剧本瑜不掩瑕,精华与糟粕同在,确有其调整的空间。」这是笔者的意见。祇是在调整的层次尺度上,笔者与现行演出版本不尽相同、有些仁智之见,愿意提出来以供切磋。

以现代观众的审美经验来判读,原剧本中的部分意识、行当安排,确有调整的必要。如一出戏中,重要角色竟然有孙安(主角)、黄义德(孙安岳父)、沈理(三朝元老)及孙保(孙安老家人)四个老生行当,这显然是调配不妥。孙安受廷杖返家,决意绑妻缚子上朝死谏一场,已形成感人高潮,却又画蛇添足,让老家人亦加入行列,拚凑成「忠、孝、节、义」之僵化意象,技法且完全袭用《铁冠图》之窠臼,甚是无谓。定国公徐龙既已有「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之黑虎铜锤(《二进宫》中徐延昭所抱亦是此物),却又饶上一祯明太祖之画像为助,一展再展,使主线脱节,情绪转趋于冷,亦属不智。凡此缺失,细心的李宝春皆一一断然予以修正,使面目为之一新,厥功甚伟。而且经此一调适,去腐生肌,别具气象。于是「新老戏」之表演风格,精神面貌立即涌现,的确予人好感。

孙安之死轻于鸿毛

有两点较重要的变更,笔者觉得还需要再作斟酌。

一是孙安之死。原剧中孙安以必死之心明志,结果在法场刀下留人,形成大快人心之悲喜剧收场。「动本」后,孙安死了,却未增强所希冀的悲剧效果。因为他是死于两个颟顸老好人的糊涂之手,那么重要的赦免圣旨,他们看都不看一眼?这太没有说服力了,令人有孙安之死,轻于鸿毛之感。

二是结构上的金殿奏本问题。原剧中孙安连奏三本,沈阁老亦连奏三本,最后徐龙亦连奏三本。但这是有机的重复,动机、模式、反应、节奏、尤其结果都不雷同,可说是全剧主要动脉,如今以其「絮繁」而大事削简,未免可惜。

在全剧中,很値得称道的一环,是导演的场面调度。序幕由静而动,将反面人物张从之劣迹诉之于形象,迅速达到「入戏」之目的。尾声中抬棺抗议的群舞场面,有人不欣赏,或予以非议。其实这一设计,相当有生活根据,而且可以命名为「执绋舞」。(因为我国古礼,在丧葬出殡时,参与送葬者概称「执绋」。而所执之两条白绋,一端即系在灵柩两边,另一端则无限延长,以人数多寡而定。)

严守京剧艺术规律

在表演上,以往李和曾的孙安怒目切齿,睚訾欲裂,以及高派的激昂声腔,颇能传达人物的内在情绪。而李宝春此次的造型,舒朗英秀、富于书卷气,表现了智识分子民胞物与的襟怀,在狱中与稚子诀别一场最令人动容。他与孙正汤、刘琢瑜及高美瑜之卓越表现,均令人印象深刻。

《孙安进京》一如李宝春以往的「新老戏」系列,在意识与技法上,均扬弃陈陈相因而大胆探索,但「万变不离其宗」,仍然严守属于京剧的艺术规律。对于「传统戏曲悠久典雅的符号与程式」,不仅是尊重,而且是高度地发扬光大。这与某些打著创新旗号而面目不清、身世不明的赝品京剧相较,可谓贤与不肖,当下立判。  

 

文字|贡敏 资深剧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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