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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剧场强调观众参与、共同完成演出活动。图为《追风少年》的「静像剧面」活动。(文藻外语学院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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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在剧场里追风

《追风少年》、《公车站牌》与剧场教育的未来

透过经验丰富的剧场编导和演员,以及具有剧场教育能力的引导者,在简单但精致的小型演出模式中,培养戏剧艺术的鉴赏能力,激发可能的戏剧创作兴趣,成为可以预期的剧场未来。

透过经验丰富的剧场编导和演员,以及具有剧场教育能力的引导者,在简单但精致的小型演出模式中,培养戏剧艺术的鉴赏能力,激发可能的戏剧创作兴趣,成为可以预期的剧场未来。

台南人剧团今年自三月到六月之间,前后制作了两出戏,一是剧团近年主要发展路线之一──「教习剧场」的第二部作品《追风少年》,一是以青年学子参与剧场活动为主的「青年剧场」作品《公车站牌》。前者以艺术总监许瑞芳为编导创作主体,在全省各地巡回演出二十余场,时程长达四个月;后者则是经过研习训练的学子们的实习之作,演出只有三场,却也踏出台南地缘,远至台中县。

演出者与观众双向互动

《追风少年》,以年轻人的追求理想为其题意,其作为一个「教习剧场」的剧场演出作品,除了必然存在的戏剧性情节与剧场表演之外,与一般剧场作品最大的不同,在于演出者与观众双向互动的参与本质,而其所企望达成的目标与关注的「教育」意涵恐怕是等重于演出本身。但是这并不代表《追风少年》的作品仅是一个剧场游戏活动或是戏剧教学示范之作,更甚者,在戏剧情节的设计与表演本身,有其更精准要求的必要。

开始时,表演区里陈设著简单但并不简陋的道具,演教员(actor-teacher)之一的叙述者面对著五十人左右的小众团体,首先简单介绍了教习剧场的主要观念和做法,强调观众参与、共同完成演出的必要性,接著介绍其他演员和剧场工作人员,点出剧场整体运作的模式,已然进行著剧场教育的功能。然后透过演员示范所谓「静像剧面」(image theatre),亦即静止画面的游戏规则,接著便将观众请入表演区中,展开「静像剧面」的暖身导引活动,最后导引出「我的志愿」这个关键话题。

当观众陆续回座,叙述者从志愿的不同,以说书人般的叙述口吻,说明剧中特定的戏剧情境:在餐厅里,四个毕业生彼此话别,他们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紧接著便由演员开始真正戏剧片段的演出,凤凤、郁婷和再兴三人等待著他们即将出国追求理想的朋友小爱,要为她饯行。然而,小爱一直到剧终都未曾出现。在等待的过程中,凤凤表示为了家族的事业,她不能像小爱一样追求理想,必须留在父亲的公司里帮忙,自己出国到日本继续深造的心愿只好暂时搁置。于是,叙述者再度走入静止的画面中,以感性的口吻询问观众,如果自己是凤凤,将会有何种心情?并要求观众做出与情绪表达相关的「静像剧面」。接著又是下一段的演出。

整出戏就在叙述者引导之下,以「叙述/演出/参与/叙述/演出……」不断交替进行的结构形式持续发展。其中,剧中角色凤凤处于「想要出国继续深造」和「必须留在家中帮助父亲事业」的两难困境,跃居全剧的关键地位,在往后的戏剧发展中成为主要关注焦点,而其所引发的观众讨论,以及最后要求观众在正反两极的意见中做出抉择,毋宁是《追风少年》演出中饶富趣味的部分。以笔者观赏的一场而言,观众多半为同班同学,彼此间较为熟悉,对于参与讨论的「论坛剧场」,是极为自然而热络的,而年龄、身分与观念的高同质性,对剧中人面临困境的解决方法也有著高比例的相同意见。

让观众「入戏」

从《追风少年》的演出实例中,我们不难发现「教习剧场」充分运用了教育、参与、演出等三种主要元素,透过戏剧的扮演和与观众对话的方式将教育的目的融入其中,以激发观众为戏剧角色设身处地思考,并进一步反身思索自己未来可能面临困境时的选择。情境的建立和戏剧的扮演是否能让观众「入戏」,讨论时是否能制造应有的氛围而让观众乐于参与,成为演出成败的重要关键。因此,人物困境议题的选择、叙述者客观而临场应变的引导能力,以及演员在进出角色之间的表演质地更形重要,这也是「教习剧场」需要专业参与的重要原因。

以《追风少年》的演出来说,剧本中辅助性角色的设计,有著对比的功效,同时也展现了人物在面对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时,不同的处理态度和模式。在最后一段演出中,编导安排了意外的停电,让剧中人在黑暗中吐露心声,氛围与情境的建立相当迷人。至于表演上,演教员的引导和演员的表演自然朴实,在小小的演出空间中确能掌握应有的真实风貌,在台湾剧场演出趋向浮华夸张的风潮中实属可贵。整体而言,尽管情节简单无甚起伏,人物特质清晰,甚至有著类型化的嫌疑,但正因为这样,在进行论坛剧场的同时,反而较易引发讨论的可能,观众的同理心也因而被触动。即便我们完全以剧场演出的角度评估,其艺术层面的落实,亦有小品演出的可观之处。

实习歌舞剧

至于《公车站牌》,则是描写一对被谣传已经离婚的年轻夫妻、一对幽默风趣的恩爱老夫妇、一对恋爱中的年轻学生,以及其他许多来来往往的路人,在一个公车站牌下偶然相遇,利用音乐歌舞剧的形式加以串联,在对话、歌曲和舞蹈之中,传达出不同年龄和不同生命经验的人,对于爱情和婚姻的不同想法。最后,在一场热天大雷雨之后,每一个人带著自己不同的领悟,离开公车站牌,又返回各自的生活圈中。

本剧在戏剧结构上较为单薄,作为串联全场的音乐设计,除了情绪渲染与叙事功能之外,在独唱与合唱互配之间仍有许多未完成的空间可以再行著力。戏剧语言在闽南语的部分纯熟而较有活力,突显角色特质亦较为成功,反而是国语部分,显得生硬且文艺腔颇重,透过这样的语言进行说理和叙事,放在剧场演出中,就对白而言失却了鲜活的本质。而戏剧与舞蹈之间的整合安排,整体性融合亦显不足,其介於戏剧与舞蹈之间的串场画面设计,虽可见意图却因经验的缺乏而未能达成原有的效果。演员的表演上,以专业剧场的角度衡量自然是有所不足的,但少数几位演员在歌唱的表现却有著明显的潜力。

青年学子的剧场教育

当然,以两出创作经验和程度不同的演出作为前后对照似乎有所不公,但这正是台湾剧场的特色之一。长久以来,台湾中小学正规教育之中,对于艺术课程仅有音乐与美术两类,表演艺术的戏剧与舞蹈总是缺席,近年教育部推动且即将实施的九年一贯教育课程规画中,终于将表演艺术纳入「艺术与人文」的学习领域,但是中小学教师是否能够真正掌握表演艺术启发潜能本质的教学要领,同时具备相当的戏剧专业知识仍在未定之天。而台湾的剧场教育通常也只有在专科以上,以训练专业剧场人才为主的剧场或戏剧专业教育,缺乏以培养一般美学鉴赏为主轴的通识教育课程,对於戏剧教师的培养也一向阙如。因此,剧场教育的完成多半依赖短期的研习活动,或者就在专业剧团的实习中完成。以台南人剧团此次的演出而言,《公车站牌》其实隐藏肩负的正是所谓戏剧与剧场教育的使命,提供青年学子发展戏剧潜能的主要管道。这和一般剧团长年举办研习活动或表演班、编剧班如出一辙。问题在于,当我们的剧场学习基础都是采取游击式的同好相聚模式,在流动性极高的情况下,同时其目标都锁定在以演出创作为主时,作品的优劣,以及对台湾专业剧场的正面提升功效,自然有限。

但是不可否认的,过去几十年来,台湾小剧场的蓬勃与上述的现象有著不可分割的因果牵连,而小剧场的创作潜力与美学形式的追求亦较趋向商业剧场规模的所谓大剧场较为活络,但是优劣程度参差的表现结果,也让我们不得不为走在钢索上台湾的剧场发展捏一把冷汗。

因此,在《追风少年》的演出中,我们其实看到了戏剧及剧场教育的另一种可能性。换言之,透过经验丰富的剧场编导和演员,以及具有剧场教育能力的引导者,在简单但精致的小型演出模式中,培养戏剧艺术的鉴赏能力,激发可能的戏剧创作兴趣,成为可以预期的剧场未来。当然,「教习剧场」的教育本质往往凌驾于演出的艺术品质之上,但是激发思辩能力的结果,提供了参与观众多样选择的性向指标,这对未来剧场新兵的培养上,多少有所助益。以长远的眼光看待「教习剧场」这样的演出模式,应该是有其阶段性功能的。更应注意的是,在台湾特殊的戏剧及剧场教育环境下,「教习剧场」的创作者以及演出,在剧场艺术的专业要求上,恐怕比起教育的热诚更形重要,也更需要有心的剧场专业人士加入演出的行列。《追风少年》的演出,或已为我们勾勒出教育在剧场「追风」的理想轮廓。

 

文字|王友辉 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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