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乐章开始,萧士塔可维奇的经典风格才开始为那沉重找到了出口,灰色的幽默,诙谐中带点无奈的嘲讽,单单拉奏出作曲家安排的几个单音就足以使音乐带有嘲讽的气味。可惜麦斯基用了更夸张的滑音,可能是他对过去处在前苏联时期的亲身体验,而有感而发,使他更加刻意表现出嘲讽的味道。
米夏.麦斯基
2001年11月10日
国家音乐厅
麦斯基(Mischa Maisky)被喻为当代大提琴演奏家中的世界级大师,戏剧性的经历、独特的音乐诠释,加上他三宅一生的招牌装扮,无不使他成为世界各大音乐厅的票房保证,更在世界各地拥有许多乐迷。
麦斯基与迪烟波(Seigio Timpo)的演出可称为「奏鸣曲之夜」,上半场由孟德尔颂的D大调第二号奏鸣曲(op.58)拉开序幕。麦斯基快速地近入了他自己的音乐世界,听众也感染了他的魅力,追随著他的乐句起伏,早已顾不得细数年轻钢琴家迪烟波到底弹错了多少个音符。
令人无所适从的孟德尔颂
孟德尔颂的奏鸣曲,无论是写给大提琴与钢琴,或是写给小提琴与钢琴,这些作品都是室内乐的经典之作。作品在曲式上结构松散,乐句转圜或曲调转变时的承前启后无法使人觉得一气呵成,钢琴部分在大量上行音时接连调性的转变又增加了与弦乐器的配合难度等等之原因,使得大部分演奏家不选择在音乐会上演奏孟德尔颂的奏鸣曲。
迪烟波弹奏上行琶音时使用了过长的踏板,有许多潜在、重要转调的音在长长的踏板下丢失了它的重要性,迪烟波拿捏作品的分寸不够理想。麦斯基依旧发挥他奇特的音乐诠释专长,更突显了迪烟波的陪衬。想必当晚的听众也同笔者一样难耐,无所适从地欣赏完这首奏鸣曲,同样也恍恍惚惚地鼓掌。
第二首的萧士塔可维奇d小调奏鸣曲(op.40),是笔者当晚最期待的奏鸣曲,尤其想到麦斯基在他的学习过程,他到西方后曾受到皮亚蒂高斯基的指导,与罗斯托波维奇的提拔,他应该对俄国作品有正确的认知。
第一乐章流动的快板,麦斯基对音量的掌握恰到好处,弱的沉思中带著些许忧伤的主题,让旋律在音乐厅的空中流动。可是令笔者遗憾的是迪烟波的弹奏,开始时左手的四分音符在键上停留过久,影响到右手三度分解和弦的流动性,所以音色听来不够流畅。麦斯基持续地带动钢琴进入B大调第二主题,可是仍因左手的问题,钢琴低音域的声音显得不够浓厚,使用踏板太少(短)。第一乐章结尾时的第三主题,二声部的音色差异性更加明显,钢琴要冷竣方正,每一个八分音的休止符都是作曲家凝结气氛的魔术,大提琴依然奏出第一主题,可这时美好的旋律中已增添了诡异成分,把E音降半音,这一切的作曲手法似乎是来表达夜幕已低垂的情景。
过于嘲讽的萧士塔可维奇
第二乐章是快板的舞曲节奏,运用大量重音,这样的舞曲可不是史特劳斯的圆舞曲,这是一种萧士塔可维奇特有的疯狂舞曲,可能是魔鬼之舞,或是压抑人性之后的狂舞,也许是原始人性之舞。
钢琴三拍节奏重音的正确使用极其重要,迪烟波的演奏却显得模棱两可、不够明确,幸亏麦斯基的狂放不拘,弥补了这个缺失。
进入第三乐章,音乐坠入阴暗、悲伤、宽广、沉重的乐句,使音乐厅气氛的流动变缓变慢,沉重得令人窒息,作曲家的悲哀深入到他的灵魂之中,没有一丝一缕的希望。直至第四乐章开始,萧士塔可维奇的经典风格才开始为那沉重找到了出口,灰色的幽默,诙谐中带点无奈的嘲讽,单单拉奏出作曲家安排的几个单音就足以使音乐带有嘲讽的气味。可惜麦斯基用了更夸张的滑音,可能是他对过去处在前苏联时期的亲身体验,而有感而发,使他更加刻意表现出嘲讽的味道。可是演奏者的自我品味要忠于作曲家的作品,二者要相互结合,缺一不可。萧士塔可维奇奏鸣曲的演奏使笔者想到了罗斯托波维奇首演萧士塔可维奇写的大提琴协奏曲时的影像,音乐中杀气腾腾、硝烟中的死寂、人性的挣扎与呐喊,最终以滑稽表现人生,罗斯托波维奇表达地唯妙唯肖、淋漓尽致。可惜他没有传授给麦斯基如何才能演奏好萧士塔可维奇的作品,也忘记告诉麦斯基,萧士塔可维奇是怎样的一个人。
下半场的萧邦g小调奏鸣曲(op.65),这首奏鸣曲本是麦斯基的拿手好戏,音乐中的纤细敏感,想必麦斯基都可以很强地感受到,可惜当晚的钢琴是迪烟波,无法将麦斯基的浪漫围筑在一定范围之内,而是任意地随他恣意表现浪漫;笔者想到要是钢琴家换成阿格丽希,当晚音乐会就可称之为「浪漫销魂奏鸣曲之夜」。
文字|娅力木 大提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