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剧剧情趣味十足,尤其以三花(丑角)戏最为成功,演出以台语发音,穿插英语(如Spa、快可立)和国语流行语,效果相当好,且历经长期磨练,演员操作技巧纯熟,前、后场合作默契良好,使全场演出配合得宜,加上戏偶造型、雕刻精致,更烘托演出的精采。
亦宛然掌中剧团《亨利四世》
5月26日
台北中山堂
一九八四年,板桥市莒光国小聘请布袋戏艺师李天禄与长子陈锡煌、次子李传灿到校传授布袋戏,第二年,莒光国小就成立了「微宛然」布袋戏社团。当时台湾社会正兴起本土化热潮,许多学校纷纷设立民俗技艺社团,但这种民俗社团却往往随著学校的人事异动和学生毕业而黯然终止,许多传习计划都只能发挥艺术推广和培养观众的目的,未必顺利地将技艺传承下去。即使随著政治的解严,本土艺术渐受重视,但面对传统技艺的没落凋零,政府至今仍束手无策。
十八年习艺庆有成
「亦宛然」在这事倍功半的薪传长路中可算创造出一个异数。李天禄艺师的弟子陆续成立小宛然、也宛然、如宛然、中宛然、微宛然、巧宛然、少宛然、弘宛然、西田社等,「宛然家族」名至实归,为布袋戏注入一股新血。当年微宛然布袋戏社的孩子,后来加入亦宛然艺生传习计划,也有的选择戏剧相关科系、研究所来进行深造,更有人毅然投入布袋戏演艺工作,跟随剧团冲州撞府征战世界各地。十八年后的今天,亦宛然的新生代终于推出《亨利四世》,来验证他们的传习成果。
对艺术而言,习艺十八年后举行成果展其实为时不晚,毕竟技艺的学习、舞台的经验,都是需要长期的累积,艺术固然需要天分,更需要时间的历练。《亨利四世》前场演师、后场乐师大都由历届莒光国小布袋戏社的团员所组成,而当年天真稚嫩的小朋友,如今已成为布袋戏表演艺术的生力军,从《亨利四世》中,演师熟练的操偶技巧、精湛的演奏,我们看到微宛然的孩子已经「转大人」了。
完全移植待商榷
《亨利四世》是莎士比亚名剧,由亦宛然团长李传灿改编。传统戏曲援用外国剧本,其实由来巳久,早在日治末期「皇民化运动」时期,在「皇民奉公会」策划下,台湾的布袋戏、歌仔戏、皮影戏剧团都曾经被迫改演日本古装剧《水户黄门》、《鞍马天狗》、《国姓爷合战》、《月形半平太》、《平和村》等「皇民化剧」。近年来传统戏曲引用外国剧本更为普遍,比如河洛歌子戏团的《钦差大臣》是改编自俄国剧作家果戈里(Nikolai Gogol )的作品,唐美云歌剧团《梨园天神》改编自《歌剧魅影》,秀琴歌剧团《罪》改编自希腊悲剧《伊底帕斯王》等,这些改编外国的剧本大抵都只是援用故事情节,将时代、服饰、脚色、事件、地点转换为中国式。
民间戏曲包容性大,自由性强,在不同时代都能适应社会潮流,发展出不同的表演形式,展现强韧的生命力,布袋戏从古册戏到剑侠戏,从传统戏到金光戏,从野台、内台到电视、电影,从《三国演义》到《亨利四世》,各种不同型态都能展现布袋戏的魅力。布袋戏当然可以演外国的故事,但是《亨》剧不但引用外国剧本,而且戏偶采用西洋造型,故事情节、舞台道具、人物角色一概采用西洋形式,这种完全移植的型态,其实有待商榷,毕竟不同生活型态、不同的社会背景、不同的思考模式,绝对不能完全移转,例如台湾也会有哈利王子这种人物,但他绝不同于英国的哈利王子。
技巧纯熟,惟念白欠清晰
《亨》剧剧情趣味十足,尤其以三花(丑角)戏最为成功,演出以台语发音,穿插英语(如Spa、快可立)和国语流行语,效果相当好,且历经长期磨练,演员操作技巧纯熟,前、后场合作默契良好,使全场演出配合得宜,加上戏偶造型、雕刻精致,更烘托演出的精采。
《亨》剧虽然移植戏偶造型、角色、道具,但戏棚却是使用传统彩楼,于是就发生西洋戏偶、欧式道具出现在传统木雕彩楼下的突兀景象。其次,《亨》剧后场配乐是沿用南北管曲调,但北管不是以「官话」演唱,而是用国语演唱,主演者可能是考虑到北管官话观众听不懂,因此改用国语发音,其实既然已有幻灯字幕,则不必考虑观众无法理解,再则,全场以台语口白,突然用国语演唱,也令人感到错愕。
念白不够清晰,讲话太快则是《亨》剧最大的缺失,梨园谚语有云:「布袋戏上棚重讲古」、「一声荫九才,没声毋免来」,点出了口白的重要性,《亨》剧改变传统布袋戏主演一人独白的特色,改由三位前场演师轮流念白,其效果未必不好,《亨》剧的演出也算五音分明、对白风趣,可惜速度太快,口白不够清晰,使观众听不清楚内容实为演出大忌。其次,灯光太暗,戏偶太小也是一大瑕疵,灯光不足观众看得十分吃力,仅见偶影幢幢却看不清戏偶,偏偏剧团使用传统小型戏偶,使观众更难以欣赏操偶动作及戏偶造型之美。
《亨》剧描述哈利王子「转大人」的故事,在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少年维特的烦恼」或「流浪者之歌」的迷惘,甚至会面临「唐吉诃德」式的悲哀,但毛毛虫在蜕变之后,就会变成光彩亮丽的蝴蝶。我们期待亦宛然的少年家担负起布袋戏薪火相传的使命,为布袋戏开创新的生机,更希望这群年轻的演师「好胆唛跑」,继续坚持布袋戏的演艺事业。
文字|林茂贤 静宜大学中文系专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