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车臣游击队在莫斯科剧院发生的人质事件,基本上说明西方文化赋予了剧场的救赎使命,因而剧场在戏剧史上常常被象征为生命的祭坛,流血也就必然是在仪式进行中替罪羔羊的意象。拉夫拉剧团重拾这一段历史素材,除了再现这场无情与残酷的暴力事件,导演是否也想告诉我们:当代剧场仍然是一座生命祭坛,而人类苦难想在这里获得救赎的盼望,却永远是真实的!
西班牙拉夫拉前卫剧团《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
7/25 台北国家戏剧院
《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跟之前同班人马在台湾上演过的《世界之船》一样,仍然是一出壮观奇景的戏,却是在探讨更为激进的政治剧。首先,我们注意到这出戏把真实的莫斯科剧院场景,模拟化为虚构的台北国家剧院现场,这种以假乱真的戏剧表现手法,其实并不算是一流的构思,在形式表现上也简单了一点。然而,导演真正的意图却是在于把历史事件予以临场化之后,身体官能在观赏的过程,所体会到的声音、动作,乃至于角色,而更能自行临摹出此一事件在发生时的情景。
导演为你制造了一个「设身处地」的情境模拟
其中导演对于既是观众,亦为人质扮演者的我们,通过空间大挪移的剧场魔术,不只是鼓动出一种在观赏上的审美乐趣,更因无意中客串了人质扮演,而逐步走进历史事件的时光隧道。因而每位现场观众,皆为暂时脱离旁观者的身分,无一幸免涉入现场制造的历史临摹,复将现场的声音、动作……等幽微光影,置入于身体官能的记忆之中,此一历史事件遂得以当做传奇而流传下去。
此时此刻在眼前发生的这一场有血、有肉、有泪的人质事件,是导演为你制造了一个「设身处地」的情境模拟,具备了足够力量推动你在其中遭遇一场奇幻的历险过程,毋宁说更如精神分析大师容格所言之「集体潜意识」,忽而在此刻复苏,幽灵们在剧院里身影幌动的过程,不断唤醒暴力在集体梦境中的记忆。
假若你在剧场中,不必操作台词、动作等技术,而能让身体直观地产生角色扮演的变化,就如此木木地坐在原位不动,只要双眼紧紧盯住出现于身边或台上的游击队员,同时耳朵也仔细听著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嘶叫声、枪击声……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哇!你就是一个最进入表演情境的演员了!当然,偶而会有一丝「幸好这是假戏真做」的自我安慰在现实意识中闪过。
当代剧场仍然是一座生命祭坛?
在这样观赏的心理活动中,一个虚构的身体暂时跳出表演情境,与另一个在现实中的身体,重叠合成在观赏此剧时若即若离的疏离性。即使在表演文本上布满了错综复杂的情节,即借以这样疏离性的观赏心理,我们反而有了更多的客观角度看到诸如:车臣游击队接受外部来自俄罗斯大国的宰制,内部却让人看到来自性别权力的男性压迫,充分曝露出决非以简单的是非二元论,就可以解决暴力的问题。又以戏中戏作为对于人质事件的辩证观点,将其暴力论述更延伸到人类永远不可能超越权力斗争的历史命定上。
正如剧中专门研究谈判的女博士,奉命进入剧院与游击队谈判。她虽力主和平与自由,但她所代表的国家却是连篇谎言的嗜血者,游击队长完全看破这种谈判的无效性,只能坚持以暴制暴的行动。是的,我们也要问:这些人质能代表国家而获得国家的解救吗?
当年车臣游击队在莫斯科剧院发生的人质事件,基本上说明西方文化赋予了剧场的救赎使命,因而剧场在戏剧史上常常被象征为生命的祭坛,流血也就必然是在仪式进行中替罪羔羊的意象;在这次恐怖事件中,共有一百三十名人质死亡,西班牙拉夫拉剧团重拾这一段历史素材,除了再现这场无情与残酷的暴力事件,导演是否也想告诉我们:当代剧场仍然是一座生命祭坛,虽然流血幻化成某些意象,而人类苦难想在这里获得救赎的盼望,却永远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