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的《阉鸡》在剧终前展现了一个戏剧情节的高潮将末,使得最后的场景潺动著感人的余韵,而部分观众或许能从导演每个场景的转换、布幕的升降与音乐的出入,感受到这样徐缓的节奏与某种宁静的本质。单就剧场呈现来说,已能令人满足。
台南人剧团《阉鸡》
8/17 午场 台北国家戏剧院
不能说没有感动。搔搔自己内心可能的痛处之后,我发现我的经验很难跟戏里的女性角色取得一致或平衡的座标;于是,我采取远观的角度,来看导演吕柏伸的格局和态度。在经营廿年之后,台南人剧团能以如此完整的制作征服国家戏剧院的舞台,让我为所谓小剧场「升格」的可能,感到乐观而欣慰,特别要为台南人剧团制作班底喝采!
最后的场景潺动著感人的余韵
真正痛的地方是,台湾剧场历史长轴中那处残暴的「撕裂」,至今仍无法全然疗愈;当年的政治干预了艺术创作,如今的环境也没有纯粹独立纯净,这是每次谈论《阉鸡》时避免不了的话题。因此,任何试著站在导演立场思考的人都会狐疑:该怎么处理才能让如今重现《阉鸡》,变得有意义?──意义的内涵当然包括了观众与票房。编剧王友辉审慎而巧妙地掐头加尾,让这出戏多了深邃的想像与象征;导演吕柏伸则是较以往作品更退让自己的位置,清楚地传递女主角月里的心境──即使,我并没有全然看见什么「台湾女性原型」(看见的话,也很恐怖,不是吗?),倒是让我清楚看见演员姚坤君。
编剧选择小说原作中的创作角度,单单「最后晚餐」的结局,便与导演林抟秋改编的版本大异其趣。原作的结尾是得了疟疾的阿勇,听著外面的邻居唱著民谣,表示自己也要执锄耕田、创造自己的命运,而妻子月里则是「瞬间流下高兴的眼泪」(舞台指示);但新编版本则是丈夫阿勇抱著阉鸡喃喃自语,而月里背著外遇的情人(双腿残障)后离家出走,频频回眸顾盼,似乎表示著对过去的家的惦念,却又宁愿承受自我选择的负担。后者在剧终前展现了一个戏剧情节的高潮将末,使得最后的场景潺动著感人的余韵,而部分观众或许能从导演每个场景的转换、布幕的升降与音乐的出入,感受到这样徐缓的节奏与某种宁静的本质。单就剧场呈现来说,已能令人满足。
舞台设计的细节和象征,其实也为这出戏的「留白」,增添如画般的美感;后景一株欣欣向荣的大树,在中场后逐渐变成倒生的枯根。同时,在导演概念主导下,成功地处理出犹如镜头般远景、中景与前景的视觉画面,将主角月里的心境立体描实,甚至在婚礼那场,在喧闹贺庆之后,所有的演员动作凝止,只有主角月里茫然地伫立四望。这样的「不说」,有时可以是一种成熟的导演美学。
舞台篇幅「留白」,需要更多的用功理解
问题是,就剧作再现而言,就创作主体而言,我有点担心,《阉鸡》演完,可能就这样了。篇幅「留白」的处理,无法就我们在舞台上所看到的这出戏,诠释出这位月里,为什么会有所谓解放自己、选择外遇或是自我了断的决定;我们也无法在这样有限的篇幅中,看见这么一座福全药房怎么经历兴盛衰败;也无法体会到底过去的人们,怎么在那样的历史里存活。有些体会,真的是要自己更用功地去读剧本、读张文环的原著小说,才理解得。
要怎么样才能被感动到痛哭流涕呢?应该不是像八卦爆料那样片段撷取人生的表面,大概就是像剧场史研究学者那样,朝著一方土地慢慢挖、慢慢挖,让真实的感动,如涌泉流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