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的作品风格如百花齐放,从肢体剧场、默剧、诗剧、摇滚仪式剧,绝难定义。兰陵的每次公演都让人无法预期,但是意图都很明确:端出的一定是新菜。没有什么商业、前卫之分,没做过的都是值得尝试的。这样的氛围,也孕育出多元的创作者,而与赖声川、陈玉慧的合作,更是为还没有自己剧团的独立创作者,提供了精良的演员和完备的制作条件。
兰陵的诞生带动台湾现代剧场的革命,我们都知道。但是为什么起最大影响的是兰陵,而不是当时其他也在探索各种路向的同辈青年剧团?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们的革新是从表演训练开始,以演员剧场的动能,打破了剧作家剧场的概念先行。原因之二,乃是当时这群人采取的是集体创作的模式。虽然金士杰和卓明是主要的编导,但是所有演员都参与形形色色的创作过程,所以在兰陵时期看似专心当演员的李国修、刘静敏、马汀尼、林原上,以及在兰陵潜水的黄承晃等,日后都能累积创作经验,自成一家。
玩性高、关防低,孕育截然不同的创作者
兰陵于是是那么百花齐放的一个团,仿佛要把台湾过去几十年来有欠于现代剧场史的债务,在短短几年内一股作气还完。一九七九年第一次公演的《包袱》便是肢体剧场,同一晚的《公鸡与公寓》则是歌舞剧!接著还有作语言实验的《猫的天堂》、向默剧靠拢的《悬丝人》和《冷板凳》,象征诗剧《代面》,摇滚仪式剧《九歌》,甚至还有灵修气息浓厚的《那大师传奇》!兰陵的每次公演都让人无法预期,但是意图都很明确:端出的一定是新菜。没有什么商业、前卫之分,没做过的都是值得尝试的。
相较于同时期勃兴的台湾新电影,兰陵创作者的现实意识、政治敏感、社会批判的力道,明显欠奉,这部分版图要到八○年代后期的「第二波小剧场运动」才逐渐补足。但兰陵的玩性高、关防低,也因而得以孕育截然不同的创作者。
几位编导一字排开,个个有自己风格,而且次次出手都有变化,众人也无不支持。于是我们看到李国修抛下喜感形象演修行者那大师,林原上和杜可风的土猫洋猫竞技,而刚回国的赖声川一声吆喝,所有人也都奋力模拟起各种型态的智障者。
金士会、黄承晃、赖声川 多元「艺」端目不暇给
开先河的《公鸡与公寓》,编导是早期兰陵的中坚演员金士会。藉著一对乡下夫妇带一只鸡上台北孝敬儿子,公鸡啼鸣,成了公寓里人际纠纷的导火线。对于城乡主题的处理上承乡土文学,颇有王祯和式的夸张讽刺。情节虽简单,然而最大特色是数来宝式的押韵道白,还有由演员扮演公鸡的逗趣表现,既有《荷珠新配》中国传统艺术的韵味,也有《猫的天堂》形体剧场的技巧,当时兰陵所受不同系统的训练,在同一批创作者身上的交互影响,可见一斑。
一九八一年的《家庭作业》则是黄承晃的第一个作品,由金士杰和黄承晃饰演一对父子。相对于兰陵其他作品的热闹「向光」,这出戏倍加压抑「趋暗」。其中一段暗场的对峙,以手电筒的光束作为鞭打的工具,视觉意象强烈,也发挥了灯光的独特用法。黄承晃后来创立以简约风格取胜的「笔记剧场」,凸显批判意识,和兰陵讲究人情戏味的走向背道而驰,在此剧已见端倪。
赖声川于一九八三年返台任教,与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的第一届学生(包括陈立华、邓程慧、陈慕义、萧艾等)创作出《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在耕莘文教院的礼堂演出,引起热烈回响,被视为《荷珠新配》后的又一道剧场曙光。一九八四年的《摘星》是他在学院外编导的第一出戏,和兰陵合作,采实地田野加上集体即兴创作的方式,编织出智障者的边缘人生。虽然一九八三年兰陵即以集体即兴创作的方式,以个人成长为素材搬演了《演员实验教室》,但《摘星》脱出演员的个人经验,书写一个完全不同的心理与外在世界,可以说是这套方法的拓展。赖声川段落式的编排和诗意的手法,日后在《红色的天空》更发扬光大。
以剧团为平台,让新秀发挥更培植人才
兰陵不局限于团员的创作,也吸收优秀的「归国学人」积极合作,除了自美国回来的赖声川,紧接著又有自法国回来的陈玉慧。她编导的《谢微笑》(1985)描述女性成长和父女情愫,有浓烈的自传性格,不同时空的拼贴表现手法也相当成功,但整体风格而言还是相当「兰陵」。她在一九八七年导演的《谁在吹口琴》用了兰陵的主要演员金士杰和马汀尼,描述盲人的世界,有荒谬剧场风格。到了一九九○年,陈玉慧再度以兰陵名义制作的《戏蚂蚁》就大幅跳脱兰陵风格,走向「跨领域」,把摇滚歌仔戏、现代舞、影像、诗、与现代剧场一炉共冶,描述人鬼两界的恩怨情仇。虽在统合上略显凌乱,却开发了一个全新的表演视野。
与赖声川和陈玉慧的合作,兰陵为还没有自己剧团的独立创作者,提供了精良的演员和完备的制作条件。这一点,以及兰陵后期招收年轻团员作长期的训练及演出,都对于剧场生态有莫大贡献。兰陵虽奠基于表演和创作,却也致力耕耘整体环境,促成更多创作者和表演者的养成,开花散叶,至今仍值得感佩及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