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剧场.百年好戏
动见体剧团 《战》首部曲、二部曲联演
4/29~30 19:30 4/30~5/1 14:30
台北 文山剧场
INFO 02-23011314
亲爱的隽展:
此刻的我即将迈入卅岁,作剧场将满十年。
十年后的我,也就是此刻阅读这封信的你,将要满四十岁。
提笔写信给你,竟比我想像中来的困难许多。
跟我提这个企画的人,寄了说明给我,告诉我要写一封信给十年后的自己,谈艺术创作上的规划,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只因为觉得有趣。跟未来的自己谈话就是在处理对自我的想像,而我总是乐于跟自己对话的,但是当我打开电脑时,却发觉脑袋一片空白如同那空白的word页面。
因为,我无法去谈论我的艺术规划,尽管我知道这整个企画的目的就在于此,人们希望看见新生代窜起,人们乐于听到新生代充满想法与抱负,人们期待有人接班有人创新有人快速成长壮大。但我想告诉期待的人们,请做好你们真心想做的事,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全力以赴去做,但不要期待,不要期待别人,也不要随意地期待自己该得到或应得到的事物,全力以赴不要期待,这是我生命中重要的老师告诉我的。
我身旁有朋友,常会跟我抱怨环境,环境这么糟能怎么办呢?
有人期待环境会改变,对此我不以为然,因为我就是环境的一部分,我无法跳过处理自我这一块,而就先向外探求。因为剧场之于我,就是一个观照的空间,在看与被看中,自省会发生,然后我们就拥有不同行动的选择。我在乎的是,从此刻开始,一路走向未来十年的每个当下,我是否与自己深信的剧场本质在一起,抑或是,我会改变自己的信念?
当我相信的时候,我是否也同时在行动,反刍,与他人互动,消化,再行动?
我是否在无人看见我的时刻,孤独的时刻,第一时间没有掌声的时刻,遇见沟通困难的时刻,或是掌声过多的时刻,还是继续探寻著美学,寻找著议题与形式不同比例的结合,然后继续与人沟通著。
我想起一个故事,我小阿姨的故事。
在某次过年的聚会中,他们一群兄弟姊妹聚在一起,六七十岁的人们围著桌子吃饭,我陪母亲出席,我是唯一的年轻人,谈话中大家轮流聊著自己儿女的问题,大有不胜唏嘘之感,大都是一些关于儿女不听话的无奈与抱怨。
我的小阿姨,这群兄弟姊妹中最小的妹妹,发言了:
「我告诉你们,要改变的是我们。」
一开始的发言就让我觉得力量十足,她接著说:
「我儿子跟女儿以前吃完饭都不洗碗,就直接坐在客厅,我累了一整天要叫他们帮忙洗碗,他们只会说,等一下再洗就好啦,然后继续坐著看电视,我看著那些碗筷,心里就不快活,所以我还是自己洗掉。然后他们两个包括我老公,回家后东西都习惯乱丢,我看不下去,就在后头捡,我觉得累,就开始念,他们听了觉得不舒服,嫌我烦,搞到最后,他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但是谁都没改变,我只觉得每天是情做不完,很累。」
小阿姨停下来喝口酒,夹了一块牛肚,一边嚼著一边继续说:
「后来有一天我想,我到底干嘛这么累?所以我想了一个方法,我的需求是,我不喜欢看到家里脏乱,他们的需求是,工作一天很累,他们不想一回来还要很规矩地把东西都放好,所以我发明一个游戏,我准备一个大箱子,只要看到有东西乱丢,或是任何看不顺眼的东西乱摆,我就把这些东西都丢进箱子里,但我不帮他们整理也不帮他们放回原位,那是他们的责任,等到他们发现东西找不到,他们自己去大箱子里面找,这样一来,我不用念他们,但我们都可以有自己的节奏和空间。」
听到这里,我觉得相当惊喜,对一个六十岁的女人来说,在充满惯性的例行生活中,还能突破思维,并改变做法,这根本就是创作!
「后来,我就改变想法,我做完菜,叫他们要洗碗,然后我就去做自己的事,我发现他们在看完电视后,他们就会自己去洗,他们其实愿意分担工作,只是他们的节奏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这一代被教成东西用完就要洗,但是他们就想要多休息一下,多放松一下,可是他们还是会洗,所以我告诉你们,不要一直去抱怨小孩子怎样,我们自己脑筋要转,我们真的要改变。」
餐桌上沉默一阵,小阿姨的哥哥姊姊们安静地动了动她们的筷子,无声的咀嚼和碗盘碰撞声持续了好一阵子。
亲爱的隽展,十年后的你,也才四十岁,到时的你有办法跟你的小阿姨一样有活力吗?她碰到困难,洞悉困难,然后解构困难,重组困难,观照,行动,改变,对自己进行了一场革命,还进一步冲击了自己的哥哥姊姊们,连带启发了坐在一旁的外甥(我不就是个观众吗!),这场生猛有力的生活智慧真人表演秀,讲的恶烂一点,形式也有了(好个大箱子,给了两方一个好大的空间,如此简单却切中要点,箱子本身也成了沟通中空间的隐喻),议题也有了(上一代抱持理所然的集体价值观期待下一代来体现,却反过头发觉各自价值的差异与强迫的暴力,甚至还延伸到小阿姨对同一代的冲撞),剧场的本质不一定在黑盒子或是华美的剧院里,亲爱的隽展,十年后的你,是否还大胆地跟这个本质在一起?
连续三年由他担纲主要角色、戏份吃重的表演作品入围台新艺术奖年度十大表演艺术,在七年级的剧场表演者中,魏隽展无疑是窜红速度最快,备受瞩目的超新星。
从大学时代参与话剧社,进入北艺大就读表演研究所,到集结社团同好成立三缺一剧团,魏隽展在与不同导演的合作经验中,不断汲取、吸收、内化,强大自己的表演实力与能量。身为一个演员,魏隽展私下有著极度敏锐的观察和感受力,生活中各类事件、人物与议题,经由他的裁切、选择与结构,都能成为表演的原料,并从这种日常性自我创造中,扩及对社会议题与价值体系的挖掘,展现对生存的反思诘问与辩证。
独角戏是他最擅长、也是最淋漓尽致展现个人特质的表演形式,无论是《巷子里的女人》、「汉字寓言」的《罚》,或人偶同台的《最美的时刻》,魏隽展的表演总能紧紧抓住观众目光、引发共鸣,与之一同在剧场里感受呼吸与心跳。对他而言,表演的施力点是自己与角色的对话过程,因此,一场演出永远是一个意见,一种态度的声明与选择。
四月份将演出《战》的首部曲与二部曲的魏隽展,除了来自各方的表演邀约,w8他今年也更积极地投入编导工作,去年入围新人新视野的偶戏作品《偶戏练习—男孩》及为演员贺湘仪量身编导的独角戏都将陆续上演。在编导演三个位置切换,关于表演是什么?剧场是什么?魏隽展正透过一次次的实践中,持续探索著。(廖俊逞)